撞他这人正是谢无双,忙道:“别追了,追上也打不过。”
阿华快步走上,伸出掌来,向他后臂抓住,这人体力不支,一下竟被抓住,回头狞笑道:“今天被一个女娃娃困住了。”判官笔一戳一点。
阿华见他手里拿着兵刃,又失了先机,心里怯了,不敢迎面交战,当下慢慢向他右边追出两步。
这人见她纠缠,上前一步,又将判官笔点来。阿华只得退后两步。这人转头快走。
阿娟又快步追上两步。谢无双也追了上去,道:“还要追他吗?”阿娟道:“当然要追!怎能放走敌人!”
这人听到这话,为之一激,突然回头,道:“就你们这两个小娃娃,想留住老子!”面目凶狠,拿着判官笔向谢无双攻来。谢无双见他气势汹汹回头,正要后退,阿娟突然挡在自己身前,正色道:“我来对付他!”
这人立刻使用判官笔攻来,招式十分凶猛凌厉。阿娟却已不急,只是一味躲避,并不着急出手,突然看准时机,突然一招“春蚕食桑”打出,心里暗道:“成了!”接着“春雨潇潇”、“作茧自缚”各招及变招滚滚而至。
这人突然如怒如狂,大喊一声,抛下判官笔,挺身上前,冲了过来,不再理会任何招式,挥拳直打。阿娟从没见过这种打法,加上他将眼睛瞪得老大,披头散发,面貌可怖之极,急忙向后连退几步。
谢无双担心阿娟受伤,迎身而上,手中自然而然使出自己最熟悉的“泰初拳法”,可他双足飘而基难定,腹不收紧而身歪,胸薄弱而无力,肩沉重而难动,臂纤细而不通。出拳与泰初拳法实在没半点相似,张壮若在,怕是要吐口老血,罚他连打三天水。
这人一怔,见他脚下无根,拳风无力,倒也不敢懈怠,右手握拳,潜运内力向他打来。
谢无力见他身沉体稳,拳声虎虎,竟是不让乃师张壮,急忙吓得倒退三步。
忽然“啪”的一声,这人与另一人两拳相对,接着听到一人叫道:“谢兄弟,你也在这?”说话之人正是何世晖,与他对拳之人正是李锁天。
谢无双道:“快,对敌要紧!”何世晖神色轻松,道:“你是说孟堂主么,他虽然是堂主,但武功却是最末。李锁天兄弟,我来助你!”
李锁天吃力道:“还能应付!”何世晖快走两步,来到这位孟堂主之身旁,与他斗了起来,以二敌一,稳占上风,过不多时,只见何世晖一拳打到孟堂主背上。这位孟堂主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月光朗朗,又从里面冲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人对着何世晖说了几句话。
何世晖朗声道:“柳帮主,里面的人都已经悉数臣伏了,今晚辛苦,你们可有人受伤了么?他们有人跑出去了吗?”柳飞鸿已将陈老六制伏,向众弟子问道:“你们有事么?”
“没事!”众人齐声叫道。
柳飞鸿道:“没有人跑得出去,放心吧。多亏你及时赶到,年纪轻轻,功夫不错。”何世晖转身对柳飞鸿道:“柳帮主夸奖了,请到屋里议事,余人可以回去,辛苦了各位。”这时又从院里出来三十多人,纷纷将门口巨鲨帮的二十多人悉数押入屋内。
柳飞鸿道:“船在原处,你们先回。”鸿蚕院众人长长舒了口气,转身走了。
李锁天道:“谢兄弟,你怎么来了?”谢无双尴尬一笑,道:“不瞒你说,我已进了鸿蚕院。”
李锁天微微一笑,惊道:“什么?你去了鸿蚕院?”何世晖道:“谢兄弟,去哪待着也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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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蚕院——这个——除了女子多点,也没什么不好。”李锁天道:“你们张壮也来了,正在里面休息,你要不要见他?”
谢无双连连摆手,正想问他聂明、何少威等人下落,却见阿娟她们已走出十来步,怕自己被她们落下,道:“两位兄弟,有缘再见!”转身追逐阿娟她们而去。
第二天,大家早早过来鸿蚕厅中。柳飞鸿道:“昨天去的都发一枚银针,都能学鸿。今天试招,如能通过者,头上再加一枚银针,开始吧。”
何清香起身向她敬了一敬,便对众人道:“帮主给你们发针,虽说头戴四枚银针者可以学习‘鸿’字诀,但并不表示你们武功就达到了。如果功夫不到,还是先把前十五招练熟,再学鸿字诀。昨天去跟帮里办事的人先试,余下之人后试。”
何清香道:“李小娟。”阿娟慢慢走上去,脸上微见紧张之色。
何清香道:“好了么?”阿娟点点头,手腕一扬,一招“春蚕食桑”已然攻到。
两人互相拆招,都是熟极而流,不假思索。柳飞鸿不住颔首赞许,下面观者见两人招数流畅自然,不禁感叹:“阿娟当真了得,居然记下这么多。”
两人已拆到十五招,何清香有意考她武功,手腕不停,正是第十六招“鸿飞雁来”。阿娟小口微张,有些惊谔,不由自主地应了过去,竟也恰到好处。两人又拆了几招。阿娟双手一摊,低下头去。何清香向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随即向下喊道:“周姗。”阿娟缓缓下来。另一名女子缓步上台。
谢无双只能看懂第一招,后面那些招式一概不懂了。
日至中天,又有十余个人上去依次比招,其中赫然便有王清潇,他比招奇快,上去拆不了几招,便悻悻然下来。
何清香道:“李小娟、周姗、何文芳、李萍再加一枚银针,昨天参与者发针。”众人依次上去让何清香在头上插针,得到针者喜孜孜地下来。
何清香走下来将一枚银针递给谢无双,道:“好好练认真学,也未必不如女子。”原来他昨晚过去保护阿娟,居然也分得一枚银针。
谢无双见那银针全身光亮,针头极尖,银针上刻有“鸿蚕院”三个细字,旁边用寥寥数笔雕了一只飞鸟,细细琢磨那鸟笔法。
柳飞鸿道:“能学习鸿字诀的人一会来到房里。”转身潇洒离去。何清香与众人起身躬送。
何清香道:“我说到名字者留下,可以练习鸿字诀,余人回去练招。”便将名字一一说了,果然有阿娟在内。谢无双站在门口等着熊惠玲悻悻然出来,见她并未加针,头上还是戴着两枚。
中午糊里糊涂睡了一觉,下午过来,便见到屋内桌子上有一排白色天鹅羽毛,又长又直,正是开鸿宴那天展示的那个,旁边摆有蚕丝、精布之类。阿娟坐在椅上满心欢喜凝视羽毛,用手轻轻抚摸,随手翻看一本红色图谱。
谢无双轻轻摸着一条白羽,道:“这个羽毛?”阿娟一脸喜色道:“何师傅说了,以后我能用鸟羽、蚕丝编制衣服了。”
谢无双道:“能让我看看么?”阿娟将图谱递了过来。谢无双随手打开,只见图谱上都是用羽毛做衣服的针织之法,什么衫、襦、袄、裙、袍、半臂之类,中间又有镂空的花鸟图案,其繁杂富丽比起之前的图谱,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阿娟笑道:“这些织法也不能一时之间学完,你练到哪了?”
“啊?”谢无双无可奈何,自己连一招都没学会,如何能向她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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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娟道:“唉,到底学了多少?”谢无双还是默然不语。阿娟也不追问,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津津有味地看着图谱,过了一会,阿娟道:“其实学会前面三招就能得到第一枚银针。”
谢无双想到自己来这里多时,连一招也没学会,连一枚银针也要靠意外出手才能得到,不由得冲口而出:“我也要学会三招!”
阿娟一语不发,转身回头,缓缓坐下,继续看图谱,显然心里不信。
谢无双打开自己那本图谱,里面针缠线绕,着实复杂,又觉三招太难,可话已出口,焉能半途而废,更何况是在阿娟面前说的话。
自此之后,他每天都勤加练习,用针手法日益精熟,但是要记下那前三招及所有变招,仍觉难如登天。
熊惠玲见他如此,说道:“谢无双,你学这门功夫确实是难为你了。不过说实话,这门功夫并不需要什么天资,你只要勤学苦练也就行了。就是不要太急了,欲速则不达。”
谢无双深以为然,自己太急躁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缓进则成”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抛诸脑后,想到此处,便放下手中针线,走了出去,望着天上的云,树上的枯枝,冷风轻轻吹来,有一点冷,肚子也有点饿。虽然眼前也有点困难,但心中觉得一切都很美好,未来也会很美好,心中便有一条清泉,缓缓积聚,慢慢流入心田,外物“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再难干扰分毫。
抬头望天,“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视下亦而已矣。”心中再无挂碍,闻着食堂香味远远传来,微微一笑,转身向前走去。
此后每天谢无双专心记着图谱,遇到难以索解之处,便向阿娟请教。阿娟知无不言,只是口述方法,再也没有手把手教他。练得不如意时,便去翻看吴黑白所赠《庄子》,学海遨游,算是苦中作乐。
这天翻书之时,发现一页特厚,微觉奇怪,细细摸起,里面似有夹层,当下便唤阿娟过来。阿娟也是十分好奇,道:“在书里做夹层,这个做工精妙得很。”拿了一柄剪刀过来,用手轻摸,找到那个边界,用剪刀轻轻顺着边剪了,轻轻打开夹层,向下倒出。
“啪”的一声,里面掉出半个蝴蝶,做工精美绝伦,身上涂有绿漆,微风轻拂,翅膀便迎风翩翩一般。阿娟赞道:“真好看,里面还有一个纸片?”谢无双拿起纸片,只见上面写到:
持此蝴蝶到云嵝山上清洞,自会有人接引。你我相识便是有缘。望你旷达超脱,勿以身外之事为累,人生短短数载,人力能为则为,人力不可为则不为。他人羡我才智无双,纵然才智如此,书读万卷,则烦恼日增,读书多则幸耶?非幸耶?待汝学成之后告我。
这字迹、口气非吴黑白无疑。谢无双道:“阿娟,你知道云嵝山是什么地方吗?”阿娟摇了摇头,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啊?”谢无双道:“是一个朋友让我去云嵝山。”阿娟道:“那你去么?”谢无双道:“看看的吧,我肯定要把那三招学完。”
又过了一年,谢无双勤学苦练,终于将那鸿蚕院千穿万缝手前三招及所有变招学会。这些招数已在他脑中、手中过了千遍万遍了,说什么也忘不掉了。
谢无双留书一封说明去意,请柳帮主差人送到王竹渔处。
风和日丽,与来时的阴雨霏霏大不相同,走出门外,回首眺望,楼宇俨然,心里砰砰乱跳,不知道值此一别,何日才能再见,忽然觉得如果留下,咫尺天涯亦远胜今日鱼沉雁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