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为多朝都城,周时便为成王所营造。东汉光武帝据洛阳而取天下定都于此,城郭修得宏伟壮观,其后西晋亦立都城于此,再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大举改革,移风易俗,北魏汉化实由于此。其城虽经多次战火破坏,但隋朝兴盛,号为东都,既经隋炀帝不惮民力,大肆营造,又为隋唐大运河之中心,贯穿南北,实为天下漕运、车马走集,笙歌粉黛繁华富庶之地。
三人走了一夜,天已大亮,终于到了洛阳。单一飞才出穷村,便入富城,见到洛阳城内坊门宽阔,高屋广厦,车水马龙,城里杂戏、酒楼生平所未见,铺面出售物品繁杂富丽,精美绝伦,眼界大开,啧啧称奇。
张圭望着身旁景物,道:“说起东都洛阳,可是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当时为建东都宫殿,杨广课令天下诸州贡献嘉木异草,这些东西都在深山密林之中,车马难用,哪里能轻易取出来?全靠百姓人力劳作,硬是一步一步将东西拖拉出来,沿途千里,百姓累得疲惫不堪,死伤枕籍。可大臣杨素哪管这些,仍是全力逼迫百姓劳作,每月使唤的百姓已多达二百多万人,而一路上渴死、累死的人,更不知有多少。哎,真是罪大恶极!”
刘大殷道:“这洛阳的繁华不知用了多少白骨筑成,又不知流了多少鲜血和眼泪。”说罢,长叹一声。
单一飞想起父母生之艰辛,死之悲哀,不由得悲从中来,眼中含泪。刘大殷忙道:“张圭,你给讲讲杨广的事。”
三人来到一个饭铺坐下。张圭道:“洛阳这个皇帝叫做杨侗,是暴君杨广的孙子。杨广除了修建东都洛阳,他还造迷楼、修运河、征辽东,这三件事一干,天下百姓苦矣,于是纷纷接竿而起,终于天下大乱。杨广自知命不久矣,在江都天天观看江南的山山水水,哀叹这颗好头颅被谁所割。”
店家端上三碗面来。单一飞道:“那个杨广究竟怎么死的?”张圭道:“杨广手下宠臣宇文化及见天下大乱,无力回天,索性先下手为强,带兵直接杀到皇宫,杀了皇帝,还将他妃子、儿子杀得一个不留。杨广临死之时,还说天子自有死法,真是可叹可笑。”
刘大殷:“正所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当时能体恤民力,爱惜百姓,又怎能落得如此下场?”
张圭道:“杨广死后,杨侗正驻守洛阳,于是便被手下众官拥立为帝,改年号为皇泰。他的手下有个大官叫王世充,跟河南叛军打了几场胜仗,地位越来越高。他是胡人,你刘大哥就想过来投奔他。不过我们如今不用再理这些,先在城里住几天,养养伤,过几天去皇宫里看看。”
单一飞道:“我也想去宫里。”刘大殷道:“我们俩武功自能出入宫里,带上你可没法进去喽。”单一飞“哦”的一声,颇感沮丧。
当晚便找个住处在洛阳城内住下。白天三人一起出去逛洛阳城,已将洛阳城内的各条街巷走得熟了。单一飞农家孩子,打扫庭除不在话下,每日的饭菜也做得十分可口,刘、张两人都赞不绝口。两人身上有伤,安心养伤之余,便教他读书认字。
两人伤疼日渐好转,只是每天受不住单一飞每天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单一飞带他进入皇宫。刘大殷正色道:“不过单一飞,我俩先跟你说好,皇宫里面不比外面村子,里面危险重重,你一定要听我俩的话,要是不听我俩的话,我们可救不了你。”单一飞喜孜孜点头答应:“去了皇宫,一切都听两位大哥吩咐。”
又过得十余日,刘、张两人伤势渐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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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吃过晚饭,换过暗色衣衫,带着干粮,趁着夜色朦胧,便即出发。刘大殷先行探路,一路十分顺利。张圭挟着单一飞,一路向东,过长夏门,入兴教门,翻墙越壁,穿堂入室,直如凭虚御风、遨游青天一般。入得宫中,三人小心翼翼细辨路径。刘、张两人在墙边一听便知屋内是否有人,几经曲折,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空房,从窗中翻入一看,原来是一间储存布匹的大房间。
屋内已有薄尘,便知这屋少有人来,当晚住在这里。张圭神情严肃,说道:“单一飞,皇宫不比别处,你一定要小心,不要乱走,别被人发现了。”单一飞只得答应。
白天刘、张二人早出晚归,游览皇宫,他便在屋中待着。深夜时分,张、刘两人教他些粗浅的防身工夫,可单一飞天资很高,往往看过一遍,就能学个七八分,稍微一想,便会贯通。刘、张两人见他如此天赋,索性倾囊相授,将自己武功招数、内功心法一一教他,看他能学会多少。只是单一飞不认识字,一时领悟不了多少内功,只能靠张圭慢慢一字一句讲解。
这日,单一飞正在屋中思索白鸟轻功“白鸟于飞,恒在于翼。五藏六腑,人之翼膀。主闰宗筋,通其荥穴。调其虚实,和其逆顺。筋迈骨肉,顺机应发……”的几句口诀。
突然门轻轻打开了,一人伸头进来小心望了一望。
单一飞听到门开,赶紧躲在布柜后面,随后又听到几人慢慢进屋,只听得他们将布匹轻轻放在地上,坐了上去,生怕发出声息。
一人道:“皇上,如今宫中大部分地方都是王世充的人了,只有这里平时都没人来,请皇上放心。不过,这个地方比较……”
另一人道:“这个没关系,只要能谈事,这点小苦又算得了什么?你就是裴仁基吧?为什么没跟着王世充干,而是跟着朕干呢?”口齿虽然尚稚,却是充满威严。
裴仁基道:“谢皇上抬爱,臣原来乃是李密手下,因李密不听臣的计策,败给王世充,臣也被王世充掳来。王世充忌讳我们威名太盛,外示尊崇,内实忌之。我们寄人篱下,就是为了吃口安生饭,可王世充器度浅狭,爱说妄语,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们食不安席,睡不安枕。我们早就知道皇上仁心远播,只是被王世充所抑,有志难酬,我们就想跟皇上干。”
单一飞慢慢伸出头去,见到他们围坐一团,背对自己那人衣着黄袍,身子稍瘦,知道皇上是穿黄色衣衫的,心里惊了一惊。
这人便是炀帝之孙,洛阳皇上杨侗,只听他道:“朕之前也听说过你的事迹,李密没听你的计策,兵败如山倒,此事跟你无关。”
裴仁基声音柔和道:“皇上明查秋毫,烛照万里。若是李密听了我的计策,王世充又焉能取胜?”随即一怔,道:“皇上,我是不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当时李密和您可是对头。”
皇上又叹口气道:“唉,当时你也是各为其主。如今你能跟朕一条心,朕不怪你。王世充最近有什么新动静?”
又一人道:“王世充篡位的步子越来越快了,近来他已安排不少事,虽然他这是自欺欺人,但朝堂上已有不少人信了。”杨侗道:“唉,朕受他的蒙蔽,这朝堂之外的事一概不知,他干什么了?”另一人道:“回皇上,听说王世充打算立三牌于太尉府门外,求三类人,是什么一是文学才识,二是武勇智略,三是身有冤滞者。”老崔道:“皇上,这都是他哄骗众人的把戏,我就不信他真的就能什么解除冤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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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恨恨地道:“这个王世充!前些日子又派段达来,让我给他加九锡等等……”当下朕就恼了:‘王世充新平李密之后,未有功勋,何来封赏一说?’段达又说:‘这是王世充意思。’我没有办法,只能给他了,唉……’”
老崔道:“皇上,王世充前几天刚刚颁旨,任命自己为相国,假黄钺,总百揆,进爵郑王,加九锡,置丞相以下官。”杨侗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这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了,你们想出什么办法没?可不能就让他篡位。宇文儒童,你素来智多,你说说看。”
宇文儒童道:“皇上,我们几天昨天夜里商议了一下。王世充现在权势正盛,宫里内外大都是他的人,若是不让他让皇帝恐怕是办不到。”皇上愠怒道:“什么?让他当皇帝?朕怎么办?”
宇文儒童接着道:“昨天我们已经商议好了,王世充现在兵雄马壮,难以争锋,宫里大臣也都被他收买了。不如先避锋芒,他全力谋划夺取皇位,防范必定周密。皇上,你前几天散给贫民的幡花不都让王世充给挡回来了么?”
皇上黯然道:“是啊,朕就是想祈祈福,他都不让。”
宇文儒童道:“我们想等王世充当上皇帝,必然重外而轻内,外面的李渊、窦建德都是劲敌。等他防范一但松懈,我们有内臣武将,内外联手,逼他逊位,把大权还给皇上。”杨侗道:“到时他大权在握,怎么逼他?”老崔靠上前去,低声道:“皇上,我们是这么想的。陈谦是尚食直长,王世充篡位后,仍是尚食直长,等陈谦向王世充上食之际,持匕首劫迫王世充,这时裴行俨率人应于阶下。这时,王世充为我们所控制,裴行俨拥兵在前,谁前挑战?此时再让皇上出来重新即位,谁敢说一个不字。”
众人不语,过了好久,皇上才道:“好,也只能这么办了。还有什么事么?”
老崔哈哈一笑,道:“这事说来也有意思,王世充叫人罗捕各种飞鸟,以书帛系于颈上,声言符命,让人来抓鸟来献,说是有献鸟者就给赏赐官爵。你说,他堂堂太尉,还做出这种三岁小孩玩的把戏。真是好笑。”
陈谦道:“这事我清楚,我打听到白帛上面是有几句是这么说的‘王世充当代隋而有天下’。”老崔道:“王世充就是个大老粗,文词也太过直白。”
说完众人哈哈大笑,唯有皇上低头沉思,默然不语。陈谦道:“还有一件事,王世充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道士,住在宫中,让尚食局准备道士的饮食,不知道他又要用这个道士作什么文章?”
裴行俭道:“不管他要做什么文章,等到时候我率一支兵马冲到宫中,谁要是不听我们的,我们就叫他身首异处。”宇文儒童道:“皇上,等到王世充松懈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皇上,这个时候千万要隐忍。”
皇上点点头道:“这个朕明白,你们下去再好好盘算。帮朕早日脱离苦海,谢谢了。”说毕,发出一阵更咽之声。只听得众人齐声道:“微臣一定万死不辞。”
随即听到几人站起。宇文儒童低声道:“皇上,诸位,现在王世充加强宫内侍卫,这个地方以后不能来了。”皇上道:“估计王世充数日之内就要逼朕退位,你们按计行事。在这之前,我们都不要见面了。拜托诸位了。”宇文儒童正色道:“这一赌,把皇上和我们的性命都压上了。诸位,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众人互相望望,脸色绯红。
皇上道:“事情若能成功,杨侗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大家离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