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飞奇道:“怎么了?看到……”
王老汉道:“原来我们已到江边,江风甚大,我迎面受风,精神为之一振,于面见皇上一事,也并不觉得怕了。正思索间,忽然见到远处星星点点,好似无数蚂蚁正在缓缓蠕动,我不知何物,心中大奇,不住眺望。又走过数里,一眼看去,才发觉原来那些蚂蚁正是在岸上拉纤的纤夫,密密麻麻,漫延数里,成千上万,我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登时呆了。”
“这时身旁的王大人也掀开轿篷,向我说道‘这才刚看到纤夫而已,还差得远了呢。’”
“我心中将信将疑。又走了一会,忽见一堵白墙横亘江中,原来是江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从江上逆风而下,远远望去,白帆连成一片,倒似一堵白墙缓缓荡来。走到近处,见到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五光十色,旌旗蔽空,不计其数,真是万樯如林,众帆似织。众轿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壮汉子,路途虽然不近,但轿夫却仍是步履稳健,缓缓靠近江边。忽见江边两岸骑兵来回奔驰,传达旨意,进献供物。船上上千只旌旗随风招摇,猎猎振耳,岸上万名纤夫共同劳作,呼喊号子,声浪如潮,其间又有百骑来回不停巡驰,蹄声如暴雨击沙,我一阵神眩。”
“身旁王大人见我这副模样,轻轻一笑,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看到舟船,该快到了’。我见到这等场面,想到即将面对皇上,又紧张起来,将种种礼节翻来覆去想了很多遍,可仍是不见龙舟影子。抬眼望去,两岸舳舻相接,连绵不断,竟似没有尽头。正踌躇间,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岸上一片秀色,细眼一瞧,原来是岸上纤夫服色一变,竟是人人衣着锦彩。”
“王大人瞧我大惑不解的神情,微笑道‘见到殿脚,就快见过龙舟了。’‘殿脚?’那是什么?王大人知道我不懂,干脆说道:‘就是专门为皇上拉舟的纤夫’。”
“果然,轿子缓缓前行,一座龙舟矗立在我们面前。龙舟遍体金黄,中间龙首以黄金铸就,雕刻得栩栩如生,双目圆睁,雄视天下。这时轿子停下,我跟王大人一起下了轿,走向江边。一叶小舟向我们轻轻荡来,舟上一人服色鲜亮,问道‘是新城县王大人吗?’王大人道‘正是王……,’这县令名子难记,我也记不得了。总之,两人又对答了几句话,王大人和我上了这叶小舟。那人说到王大人早上派人献来的美食皇上吃了很好。王大人双目放光,精神一振,连连致谢,又向他献上礼物。”
张圭道:“这个王大人给皇上献了什么吃的?”王老汉道:“好像是叫什么‘亲民羹’,是用绿豆、红豆等等粗粮,费了十余天的工夫做出来的。名子是裴大人起的,说是为了显得皇上爱民如子。”单一飞道:“然后呢?”
王老汉道:“上了小舟,此处距离龙舟近了,一路得令方能前进,种种繁缛也不说了。按说,我刚见过江上排场,对龙舟奢华应早有准备,可一上龙舟,倒是吓得傻了,只见龙舟巍然高耸,一时也分不出多少层,舟身极长,穷目所及,不能望尽。上了龙舟,小舟退下,另有宫女指带我们,这名宫女丽如桃花,质比幽兰,款款前引。我们踏过平整柔软的地毯,尊贵感立时生起。龙舟金碧辉煌,珠玉环绕,商彝周鼎排放其中,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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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字画列布走廊两侧,什么正殿、内殿、东西朝堂,我也记不太清楚,总之上了三、四层楼,为其尊崇富贵所慑,我已是浑身颤抖,股慄难行。王大人连连扯我后衣,这时我这才想起王大人之前反复嘱咐我的,无论见到什么场面,都得视而不见,貌恭如常,才不致失礼。我立刻平复心情,慢慢跟了上去。”
“历经千辛,终于见到皇上,不敢仰视,只按照王大人早早教好的,先行了跪拜大礼。这时皇上道:‘这道亲民羹是你们献上来的?’王大人抬起头,道:‘是的,皇上。’皇上道:‘你们是哪个县?’王大人道:‘新城县。’皇上道:‘哦,这个羹的名字也是有心了。’这时,皇上身旁站立一名大官道:‘皇上爱民如子,百姓丰足,这回亲来江南巡视百姓,使百姓得以仰慕圣恩,这羹是王县令代百姓的一点心意。’后来我才知道,这人就是掌管天下刑名之权的御史大夫裴蕴大人。王县令听了这些话,知道圣心大悦,内心狂喜,但面上却仍是一脸虔敬。皇上道:‘听说你还带了一个节目?就是它们了?’王大人道:‘回禀皇上,下官特为皇上准备一个戏猢狲弄醉人的节目。’皇上轻轻伸手一挥,这时裴大人给王县令使个眼色,王县令看看我俩。我知道该我哥俩上场喽。我俩一演起来,当真是浑然忘我,沉迷其中。当我们演完时,我和它都是汗流浃背,衣衫尽湿。我过去向皇上磕头谢恩,斜眼偷觑王大人,他头上滴出汗来,嘴唇也微微颤动,紧张到了极处,又不能去看皇上神情,不知道皇上心意如何。只听得皇上对裴蕴道:‘哈哈,你这个御史大夫都不管用。非得把我提出来,方能使他恭敬。’裴蕴道:‘皇上仁泽被及四方,自是众人款附,鸟兽畏服。这小小猢狲倒也有了向化之心。’我听了这番话,还不觉得有什么。王大人事后却是佩服不已,说是裴大人奉承恰到好处。果然,龙心大悦,皇上微微一笑,对王大人说:‘你也算有心了,退下等赏吧。’”
“最后等到什么赏赐,我却不得而知了。我们离开时,看见各舟上十几宫女笑声晏晏,下到岸上,每个宫女手挎食盒。我心中大奇,知会王大人一声,便上前去看个究竟。王大人听得皇上有赏,心中兀自大喜,正在思索是加官还是赏物,是轻赏还是重赏,嘱咐我不要多事,速速回来。我走上前去,见宫女打开盒盖,里面香气四溢,我不由得食指大动,涎水直流。宫女们将食物倒在地上,匆匆用土填埋。我急忙走上前去,问道:‘这些食物这么精美,为什么要倒掉,是坏了吗?’一个宫女见我们衣衫不俗,回道:‘禀大人,这食物没坏,只是我们主人吃腻了。’我大吃一惊,眼见食物样式精美,食材也必极为名贵,竟是这样分毫不动地埋弃了,便对她们说:‘我来替你们埋,你们赶紧回去吧。’那宫女万福为礼,道:‘多谢大人。’说着就把十多个食盒里的食物倒在一处,宛如一座小山,我看她们走远了。从山尖上,取下一块食物,放入口中,口齿嚼动,觉得滋味奇美,也尝不出是什么东西。它也吃了起来。最后听得王大人远远叫唤我们,我们才用土将余下食物掩埋。一路上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如此美食竟遭人遗弃。回来后,王大人又赏了我几匹绸缎。我才恋恋不舍而回。有生之年,能去这龙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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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都值了。”
张圭道:“说起这个暴君下江南,还有一件趣事。他为修建下江南用的仪仗,恨不得把天下鸟雀都捉住,下令相关州县去捕捉鸟兽,这一来天下鸟兽大大遭殃,可用羽毛作装饰的鸟兽几乎被杀绝殆尽。有棵树上有一个鹤巢,村民捕鹤,收集毛羽,可树高难上,正当众人嘀咕犯难之际,那鹤为保幼子,只得自己拔下氅毛,投到地上。你说奇不奇?”
刘大殷恨恨道:“如此暴君,为了自己享受,不知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白骨暴野,穷奢极欲,实在可恶!”
张圭道:“不说他了,你有什么打算?”刘大殷道:“既然决定退隐江湖,那我还是回我的漠北去,你呢?”张圭道:“浪迹天涯,找个好地方,静静住下,这么多年的江湖奔波,我也有些疲惫了。”
王老汉分别指着两人刀、剑道:“既然已经决定退隐江湖,那么这些东西也就用不着了吧?”张圭道:“哈哈,古语有云‘虽有甲兵无所用之’。我既已决意归隐,这具不祥之器我留着也是无用。”微微一顿道:“只不过我这柄白鸟剑是上等名剑,跟随我多年,倒毙在此剑下的凶恶之辈不知有多少,如今可惜这剑如今再无用武之地。”
刘大殷道:“我这柄黑狼刀杀的坏人不比你少。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归隐,我也不留着它了。江湖纷争,血雨腥风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这刀该如何处置呢?”抬头正好看到单一飞,缓缓道:“我看不如我们就送给这位小朋友如何?”张圭道:“好啊,那也要看这位小朋友敢不敢收。”张圭道:“小朋友,我将这柄宝剑、宝刀送给你如何?”单一飞见这两个兵刃是上好宝物,喜出望外道:“真的吗?”张圭道:“接着,抱稳了。”
单一飞伸手抱过,剑身极重,抱有臂上沉甸甸的。刘大殷笑道:“还有我这把,就看你抱不抱得住。要是抱不住,那可就不给你了。”将刀压在剑上。单一飞自小生在农家,身体健壮,勉强能抱得起来。
刘、张二人充满疑惑地向王老汉看去,王老汉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俩在想什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王若虚这个名子?”张圭道:“二十多年前,听说前辈在恒山与华山掌门、剑宗高手葛悠离在洞庭湖比武论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最后结局却是无人知晓,想不到时至今日,又能得见前辈风采。只是不知道前辈何以干上了这个戏猢狲的勾当?”
王若虚道:“往事如烟,不提也罢,我们走吧。”刘大殷道:“我想先去洛阳看看,顺道去洛阳皇宫看看。”
张圭脸色一变,心想说好各自归隐,怎地又去洛阳。刘大殷知他心思,道:“你不用担心,这回我就去看一眼洛阳是什么样子。”张圭道:“好,不过一人无伴,我们还没好好喝过,到了洛阳,不醉不归。”刘大殷知他放心不下,虽说是一同喝酒,实乃不放心自己,暗暗好笑。王若虚赶忙道:“算我一个,喝酒可不能少了我。”三人哈哈朗声大笑,迈着大步,向前走去,那猴子立即跟上。
单一飞将刀剑抱到后山之中,藏至一棵高树上,用枝条捆在树上,细观刀剑上的纹路,轻轻摩挲,过了许久,这才意犹未尽,翻身下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