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飞扬,一路狂奔,所到之处,溅起一片灰尘。
赵玉感慨,还好周围都是用水泥铺好的地面,干净整洁,不会如那些古旧老路,泥土灰尘齐飞,落叶碎石一色。
赵玉人小身子灵活,在听到声音后就立刻闪避,及时的很,故没有被这匹横冲直撞的烈马伤到。
倒是身旁其他人,尤其是年岁渐大的老人,腿脚不灵活,哪怕有人提前告知,还是受惊吓不小。
待马驶过,个个拍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哎呦哎呦叹着气。
有人忍不住埋怨,“这又是哪里来的愣子,竟然在城里跑马,就不怕被朝廷抓走?”
这可是建康郡,国都所在,要求严格的很。
尤其是这边,还是城南和城东交界处。
无论是进城的普通商贩,还是朝廷大员,都要徒步而行。
这,这这,这人,竟然骑着马直行而过,简直不像话!
“嘿,你个老货,怕不是没看到人家身上背的旗子。
睁大眼睛看看,那可是朝廷军队的标志,我估摸着,这怕是前方的战况有新消息了,
你等着吧,怕是很快咱们就又有一地域选择嘞。”
一旁稍显年轻的中年男人插嘴回了句。
只是这话,引起了刚刚开口的老汉不满,
“嘿,你这话,也不怕是风大闪了舌头,甚都敢说。”
刚刚开口的老汉咧着嘴,伸手指着一旁的男人。
“我怕甚,你问问旁人,”男人一脸不以为意,神色间还透着一丝自得,“上次,上上次,街上哪次不是这样的阵仗,不过多久,朝廷就下令攻下了新的州郡,
好家伙,又是招人又是贴告示到处宣扬,想不知道都难。”
男人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忙跟凑过来的人群嘀咕,“这次真的贴告示出来,你们可有打算要去瞧瞧的?
不骗你们,就我家隔壁的二麻子,原本老大的岁数,还打着光棍不说,一家人老少过的惨兮兮,平日都要靠朝廷的补贴过日子。
就年前,二麻子听说朝廷又打下了什么什么州,当即拍板就过去了。
这半年才多一点,人家不仅在那地方赚钱发了大财,还新娶了漂亮媳妇,据说,那一家子都要搬过去嘞。
晚上我回家路过,乒乒乓乓作响的很。”
“那也不去,地方再好,又能比得上咱们建康郡。”
人群中有人不以为意,对男人说的话嗤之以鼻。
“那是,咱们建康郡,可是要甚有甚的,干嘛跑那么远。”
“对啊对啊,不说咱们建康郡交通发达,想买什么就有什么,哪里用跑的上那么远。”
“没错,要我说啊,那些人眼下跑出去,没准过一阵子就后悔,咱们建康郡的房屋可不好买。”
“对对对,就说咱们住的城西那片,嘿嘿,价格又翻了一番。
牙行过来定房,都要多付一层定金。”
“啧,邢老九,你这一天到晚拉线钓鱼,怕不是没少赚钱吧,”
“嘿嘿嘿,就一点,可没那些牙行赚的多……”
眼看着人群讨论的话题越来越歪,男人不乐意了。
当即,他咳嗽一声,趁着静音的空挡,冷笑着将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哼,你们这些人,就是爱白日做梦,
不起进取,怪不得一辈子没发财的命。”
这话,男人说的有些重了。
原本还算和谐的人群,在这句话传开后立马躁动起来。
尤其是一开始就直接怼回去的人,怒目而视,脖子抻的老长,手指男人道,
“啧,你有,那你就去啊,”对方直接嘲讽起男人自己。
男人听着气急了,眼睛红彤彤的盯着人群里捣乱的几人,咬牙切齿的骂骂咧咧起来。
对方岂会是认怂的人,原本就是男人攻击在先。
就这样,在周围其他人表面劝解实则起哄的局势下,双方直接吵了起来。
赵玉……
赵玉叹了口气,小心翼的活动着手脚,转身鸟悄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呼
扭头看着身后越发聚起来的人群。
赵玉摇着头,心说还真是,好好的说着话,这就能掐起来。
也不知道图什么?
想不明白的她干脆不想,将思绪放空,转而琢磨起刚刚快马加鞭离去的传信兵。
话说回来,这些日子,南面朝廷确实有扩大战场的想法。
从她娘酱菜厂的忙碌情况就可以推断一二。
但今年初不久才刚打下来一个新的州郡,朝廷哪怕再心急,想要统一搞发展进步,也不至于像开了挂一般,这边宣布开战,那边就能立马收复新地。
这期间的拉锯战,可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交代清的。
大概率,这传信兵,送回来的并不是有关这方面的信件。
但到底是什么,赵玉不过一介小民,肯定不清楚。
嗯,那就只能等告示了。
反正不管好坏,朝廷都会贴出来的。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赵玉背着小手,慢悠悠的朝着城西走。
为了观察的更仔细,这一次赵玉没有选择乘坐木轨马车,而是搭乘了一个叫观光游轮的东西。
嗯,名字挺怪,但不改其中的本质。
就是一种在木轨上慢走的大型牛车。
相比于马车的快速便捷,牛车更加有安全保障。
毕竟牛耐力强,走路慢,加上拉的人又多,赵玉坐在中央一处被叫两人靠椅的垫子上,迷迷糊糊的都想睡觉了。
好在耳旁偶尔就会冲出一辆速度疾驰的马车,让赵玉清醒。
唔,下次可不能贪图便宜再做这种牛车了。
再又又又一次被吵醒后,赵玉无语,同时心里给自己警告,提醒自己不要乱尝试。
“诸位,瞧一瞧看一看,这就是朝廷给赶路过来的学子准备的住宿场所。
据说前期不免费,一晚要收五文。”
赵玉听着牛车自带的人工讲解服务,目光视线放在不远处那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房间上。
这辆牛车,是赵玉在聚城西口不远坐上的。
号称可以环绕一圈建康郡的牛车收费不过七文钱。
赵玉当即就上了车,边听着车主的卖力讲解,边看着那些车主嘴里的著名景观。
别说,单论价值,这一趟肯定是超过七文钱的。
抱着这样一个心里,赵玉再闹心之余,也多了些欣慰。
起码没白花,这不还参观一趟建康郡?
比她娘那几天带她走的地方还多呢。
“那些学子都住在这里?”牛车上有不少孩童,正处于天真烂漫的年岁,对任何事物都好奇的很。
眼下看到那么多一模一样的房子,自然得问出来。
“是啊,这些房子,可是朝廷亲自建的,用的都是城西烧砖厂的砖头和水泥厂的水泥,
听说里边还有最新研究出来的洗浴池和便所,方便得很。”
车主说着不知从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直说的孩童拍手叫好。
毕竟小孩子嘛,哪怕出生在建康郡,起点高了些,但内核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童真单纯,不管说什么都捧场的很。
牛车上,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
“吁!”
“姑娘,到城西巷子口了。”
车主停下牛车,扭头对赵玉说道。
嗯?“嗯,到了?”赵玉眨了眨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赶紧从牛车上下来。
再历时一个时辰的磨蹭,这辆奇慢无比的牛车,终于在消磨掉赵玉的耐心后,将人送到了家门口。
已经付好了车钱的赵玉下来后直奔巷口而来。
“哎呦,是袁妹子家的闺女,咋跑的这么快?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颖一声叫喊,直接让赵玉停了下来。
“是李婶子,”赵玉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颖,笑着摆手,“没出事,就是早先出的急,往里家里还晒着衣服,正打算回去瞧瞧。”
李颖闻言,嗯了一声,至于这话对方信没信,赵玉也不知道。
反正,她也不可能直接明说自己今天玩有些飘,差一点误了回家的时辰。
要知道,因为宋典那边的进展情况,从三天一汇报改成了隔一天一汇报,甚至于因为宋典如果有特殊情况,也可一天一汇报。
赵玉急急忙忙往回跑,也是因为和宋典约的时间到了,对方怕是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李婶子,我这边有些急,就不和您聊了,回见。”
说完,赵玉一摆手,扭头继续往前冲。
“欸……”
话没说话,李颖见人都跑没影了,顿时丧气的不行,“啧,新到货的山菌,还不知要不要留呢。
袁妹子也是,说什么都要问家里孩子……”
摇着头,李颖进门不忘嘀咕自家准备好的山菌卖少了。
一拐角,见宋典正顶着大太阳站在紧闭的大院门口。
赵玉忙停下脚步,开始运气调理,缓步慢行,
“宋典,你来的可早。”
“掌柜,”
宋典见赵玉出现在巷子口,也不意外,只低头拱手道,“今日事情不多,故早来了些。”
“嗯,你这边可有什么进展?”
赵玉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串钥匙,解锁开门。
“一切顺利,雇佣的诸位伙计也都认真的帮忙收集资料。”
宋典跟在赵玉身后,进门后不忘将大门带上。
“资料都带来了?”赵玉瞟了眼两手空空的宋典,有些难不准对方将东西放在哪里。
“带来了。”
宋典没让赵玉失望,直接从宽大的袖口取出一个小圆竹桶。
圆竹桶打开,露出卷好成圈的资料。
赵玉坐在石凳上,示意宋典坐在一旁。
伸手,拿过圆竹桶里的资料展开阅读。
“对了,造船厂的事,你这边打探的如何?”
赵玉没有抬头,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资料上。
“回掌柜。造船厂的事,小人询问了几人,发现他们,他们均不知相关信息。
只知,造船厂除了交州,建康郡这边只有朝廷能够打造。”
宋典闹不太懂赵玉的意思,但仍然尽职尽责的将自己打探的消息说出。
“哦?交州的造船事业如今大受好评,更有不少新兴家族,看着造船这项事务发展起来。
难道他们都不感兴趣?”要知道那些从海上运过来的珠宝黄金可是受欢迎的很,几乎每每送来荆州都会拍出高价。
商人嘛,无利不起早。
这样明晃晃的利益袒露在众人跟前,赵玉就不相信,这其中没有人心动。
“这,这自然是有的,”宋典表情有些犹豫,最后权衡许久,还是将其说了出来,“只不过,朝廷规矩定的死。
加之,造船虽说暴利,但海上危险大的很。
更多的,还是出去一趟全军覆没。
加之交州再如何如何,到底比不上建康郡繁华,多为商人,更担心的是,自己一旦离开建康郡,便很难再次进场。”
毕竟建康郡已经饱和,外边还有众多来势汹汹的后人觊觎。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退出,很有可能便再无法回来。
这,这种代价,对于那些大商人来说,可是极大。
故而,这也是为什么造船如今发达,却少有内陆商人凑上去的主要原因。
赵玉听着宋典的叙述,仔细一想,也有些闹明白了。
唔,原来如此。
估计怕这件事,实际上是那位故意下的诱饵吧。
相比于交州那边的偏远,建康郡更是那位的自留地。
商人干的好了,自然会触碰国家利益。
久而久之,双方就会因此产生矛盾。
这根本就是无法避免的事。
赵玉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始琢磨起造船厂的事。
这件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嗯,貌似是去年的时候。
交州造船厂的消息开始由报纸放出来。
后来,经过年关加持,风波愈演愈烈。
仿佛是有人刻意宣传一样,利用造船的成功,远渡重洋带来的宝贝,将一波又一波的暴利推到你面前。
无数人为之心动,纷纷从周围各处赶去交州,为的,就是成为那一个幸运儿。
也是宋典的这些话,让赵玉打开了思绪,联想到了更多。
更有甚者,她怀疑,那位开了海禁,造出了能够远行的大船,并不一定完全是饵。
诱饵,多数还是假的,但造船的事,确实实打实的真事。
也许,那位更想做的,怕是愿者上钩。
正大光明的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