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李氏他们,此时在正房堂屋吃饭的男人们,也被眼前这盆鱼汤彻底征服。
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全都顾不上说话,纷纷埋头苦吃。
嫩滑软棉的豆腐配上鲜香美味的鱼汤,这滋味真的绝了。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脸梦幻的表情,仿佛他们喝的不是鱼汤,而是十全大补丹。
飘飘荡荡的香味钻入几人的口鼻之中,简直勾魂夺魄。
嗝——
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充满鱼香的饱嗝,赵善川捂着嘴巴,低头使劲的揉着肚子。
呼,刚刚吃的太多,眼下肚子撑得慌。
这样的情况,不仅发生在赵善川身上,也同样发生在其它几人身上。
放在桌子正中间那满满一大盆的鱼头豆腐汤已经丁点儿不剩,全都进了几人的肚子。
包括一旁的木盆里,那些儿沾了鱼汤味道贴出来的杂粮饼,也都被几人吃的见了底。
这不知节制的一顿吃,将几人吃的滚肚溜圆,一个个的还要扶着桌子才能坐下。
尽管肚子被撑得难受,但他们心里却舒服得很。
“这鱼汤,真好喝,比之前的做的都好喝。”
赵善林半眯着眼睛,舒坦的砸吧砸吧嘴,感受着口腔之中残余的鱼汤香味,心满意足的不行。
“是啊是啊,也不知娘是咋做的,要是能天天吃到就好嘞。”
赵善河憨憨的跟上话茬,顺便还期许了一下美好的明天。
赵福祥同样很高兴,毕竟吃饱喝足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赵善河的话让赵福祥忍不住赞同的同时又多了一丝不满。
“咳,眼下家里已经够乱,你们都注意些儿,该说不该说的,都给我禁声,埋回肚子。”
三兄弟闻言,赶紧点头称是。
“爹,我们晓得嘞。”
………
吃完饭,李氏还有活忙,扶着腰急匆匆走了。
那吃剩下的碗筷自然是三个儿媳收拾。
刘氏看了眼袁氏和程氏,“二弟妹,三弟妹,这里交给我,你们两儿去堂屋收拾吧。”
堂屋是老赵家男人们吃饭的地方,又不能指望男人干活,那碗筷自然还要她们自己收拾。
按刘氏的安排,袁氏和程氏两人还占着便宜,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对刘氏点点头,两人领着孩子离开厨房。
袁氏先是打发赵玉姐妹回屋玩去,跟着,她和程氏一道去了正房堂屋。
堂屋的方桌就放在进门不远处的位置。
两人这厢刚一进门,就能看清方桌上的碗筷。
程氏看完,抿着嘴,小声和袁氏商量,“二嫂,我这肚子,你也知道,弯不得腰,这洗碗的活,我怕是不能干了。”
“行,洗碗交给我,你简单整理下饭菜,收拾下桌子。”
袁氏答应的痛快,也没有在这上面耽误功夫。
左不过是洗碗的活,多洗一次也不会掉块肉。
动手挽了挽衣袖,袁氏在堂屋学摸周围一圈,直接端起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盆去了井边。
井边那块打水快,平日里洗洗刷刷,都是在井边干的。
程氏见袁氏走的干脆,也没闲着。
扶着肚子来到桌边,程氏开始慢吞吞的捡起桌子上的碗筷。
赵福祥几人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屋,眼下桌子上什么都有,剩菜剩饭混着堆在一起,说是一片狼藉也不为过。
程氏习以为常的将桌子上剩下的饭菜分门别类的整理好,能吃的放在一块留着明天吃,不能吃的则扔进脚底下的泔水桶里喂鸡喂猪。
与程氏仅一墙之隔的正房。
屋里氛围有些儿严肃。
赵福祥坐在炕头搓着麻绳,李氏坐在炕尾数着手中今日卖鱼得来的银钱。
赵善林赵善川赵善河三个兄弟则老实的站在地上排成一排。
李氏将手上的铜板按中间的方形孔洞穿进搓好的麻绳,每一百个打出一个扣节,每一千个拧成一个圆圈。
将系好有数的铜板放进炕尾那已经掉漆的樟木箱子上锁放好,剩下的几十个零星铜板则收起来放进自己脚边的小陶瓮中,留作家里的日常开销。
手里的活全都收拾妥当,李氏才有心思问一嘴几人今儿个的事。
“今儿回来的这么晚,莫不是卖鱼遇上什么事了?”
李氏好奇的猜了一嘴,往常他们家也不是没有卖过鱼,但回来的都挺早,就今天例外,太阳都落山了才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李氏见赵善川赵善河回来时,她手头正忙,来不及深思,就没怎么琢磨。
眼下她填饱了肚子,收好了银钱,自然而然又绕了回来。
刨除老二老三说的老大和赵福祥去了趟族长家,耽误了功夫。
但在这之前,他们回来时就已经晚了啊。
这不,眼下屋里人齐了,李氏又问了出来。
“没事,就是今天带去的鱼不好卖,耽误了功夫。”
赵福祥摆摆手,赶在赵善林几人开口之前说了出来。
“原是这样。”
李氏点点头,又一琢磨赵福祥这话,感觉不太对,脸上的表情也收了几分,直苦着脸。
“那也不对,今儿带出去的鱼和平常也不差甚,可交上来的银钱却比往常少了几十文,莫非,城里出了事?”
李氏想着想着,自己个儿心里不自觉的担心起来。
鱼肉腥,鱼价贱。
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
往日鱼价贱,但能卖鱼的地集中在他们上哇村和下哇村,加上他们里正又早早的定下了鱼价,邻里之间也不会特意压价,他们忙乎一天好歹也能有个不错的收入。
可今年鱼肉丰收,河边的鱼本就比往年要多,这自然会导致鱼价进一步跌落,但也维持在一个还能接受的范围,不至于让他们白忙乎一天。
但眼下,李氏皱了皱眉,今儿个赵福祥带回来的鱼肉收益又比之前少了许多。
按这么下去,这鱼肉生意就不能做了。
李氏话一出口,直接难住了赵福祥几人。
几人也成想,李氏已经想到了这!
赵善林三兄弟浑身僵硬,不敢插话,只好将求助视线放在赵福祥身上。
赵福祥则是猛拍了下大腿,叹口气道,“村里有人压价,这鱼价自然会跟着继续掉。”
眼瞅着瞒不住了,赵福祥选择实话实话。
李氏作为家里收钱的人,是能通过每次收到的银钱多少,最直接的感受出某些儿变化的。
李氏狐疑,“是谁?”
心说这人胆子真大,对里正定下的鱼价还敢压,怕是不想干这份活了。
鱼本卖不上价,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早早定下最低鱼价,就是防止有那不走正道的贪图便宜,想低价卖出去捞一笔。
但这活至今没人敢干,原因就是村里的邹里正在每年捞鱼之时就早早定下了今年鱼肉的最低价格。
也就是说,你卖鱼,可以,但价格必须按照他的来。
可以往上加价,但却不能低于他定下来的价。
邹里正这么做,这也是为了保证村里大部分人的利益。
谁不想将捞上来的鱼卖出去。
但这事不能太过火。
到时候,你降价一文,我降价一文半的,最终伤的还不是村里人的利益。
所以,邹里正十分强硬的定下了鱼价。
村里人也都纷纷遵守听从。
没想到啊,眼下居然有人敢压价?!
谁不知道,压价打的是里正的脸,整个村子的脸,又不是想离开村子,平白的谁会得罪邻里。
李氏也是好奇,毕竟这么大的胆子,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赵善河冷着脸,“哼”了一声鼻音,不高兴的说道,“还不是那个赵老三,真是欺人太甚,一个村子,明明里正定的是一个价钱,就他们家,打量着我们都是傻蛋,还给买鱼的人家送鱼。”
送的又不要钱,一算下来,自然是买他们家的鱼便宜。
赵老三的鱼自然卖的快。
“赵老三是你能叫的吗?赵善河你是不是找打!”
赵福祥瞪了眼赵善河,冷飕飕的眼刀子让刚刚还义愤填膺的赵善河一个激灵,缩着脖子,秒怂了下来。
“爹,我,我错了,那赵…福成叔自己做的不地道,还不让咱们说了,就因为他,咱们这几家卖鱼的都回来的晚。”
赵善河还是觉得委屈,小嘴张张合合,巴巴的没完。
“他做的不地道,那还有你福瑞叔,有村里的邹里正,你只是个小辈,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赵福祥没好气的白了眼自家三儿子,觉得这孩子一根筋不说,脑子还不转个。
就这不想脑的样子,出去也是惹祸的料。
李氏坐在炕头,听着赵善河和赵福祥两人一来一会的对话,也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今天回来晚,这里面还真存着事啊。
赵福成,赵老三?
和他们一家有关吗?
李氏不由得想到陈氏,跟着想到那半块豆腐,心里暗骂一声,果然,这一家都不是好人,碰到了准倒霉。
“老三,听你爹的,赵福贵做的在不地道,也有族长里正他们管事,你一个小辈,刚刚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到了外面,嘴上得有把门的,可不能啥啥都说。”
李氏也是气得不行,心说赵福贵这么做,不就是故意压价,什么买大鱼送小鱼。
糊弄鬼呢!
那就是压价,这毁的可不是他们一家,而是整个上哇村全村的生意。
让整个上哇村的卖鱼生意做不下去,简直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