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点了点头:“爹想的很周到,就算是我在家里,也不可能让她住进去的,天灾又不是因为我起的天灾,门口让他闭个风躲个雨就行了。那房子是我爷爷辛辛苦苦修起来的,哪怕就是没人住也不会给别人住的。”
高明远没给她提的是她那个房子陈春芳打了好长时间的主意了。在他边上绕来绕去的说话,说阿茶他们进城这么些年了,房子没人住也是空在那里。房子就得有人气才行,没人气时间长了垮的快的很,要是有人住进去,刚好还能帮着看着房子。
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房子空在那里就空在那里,要是松口住进去那就麻烦了。
说着话胡惠英就喊洗手吃饭。
因为去挖了红苕,晚上就吃的是这个,煮了大半锅勺,里面加了苞谷珍珍,地里面最后一茬辣椒都摘回来了,剁碎了用盐拌一拌下饭的很。
吃完饭,阿茶在门口晃了晃,又看了看对面。他们门口的椿芽树叶子已经掉了,一眼都能看见大门边上搭着的茅草棚子。
她问高明远:“这回头房子塌了的,村上也要组织重新修建吧?”
高明远嗯了一声:“我们队上灾最重的就是他们,前面这里直接全部冲走了,后面原来的老房子倒是没垮,但是也泡的够呛,我去看了,那个墙后面也不行了,怕是要全部打倒重新修。”
“那要重新修建的话,左边的园子里跟右边的那竹林怕是都
要平了,都弄成地基。不然的话,他们三家根本就摆不开。修房子不容易,修一趟肯定要宽敞一点,再像之前那样夹在一起修了,跟没修没啥区别。”
高明远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具体咋样,还要看他们几家咋商量的。”
反正这个事情不好搞,要是都修在一起,看着那地方大,但是弄起来也没多大,除非把正房往前挪一挪,后面宽敞一点,多弄几间。但是前面院坝就窄了。
这又牵扯到了位置问题,现在陈春芳他们夹在中间,老二在右边,老三在左边,还有一个周正全也夹在中间,等于现在是四家人。
不能想,想起来就头疼。
阿茶问:“说是周成林他们一家子在幺大他们这边住?”
正说着话呢,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儿就提着一篮子猪草从门外面跑过去,吆喝刘淑芳:“外婆,我回来了!”
周成林跟高青青那个大的娃儿都能扯猪草了,时间过的真的是太快了。
这下不用高明远说阿茶就清楚了,前后脚的功夫,周成林跟高青青也回来了,背着红苕,背着娃儿。阿茶记得是七八年还是七九年在一起的,都生了四个了,要不是现在政策把关,怕是还得继续生。只不过有两个都不好,第二个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最小的这一个都两岁多了,走路都还不太利索,说话也只能听见他喊爹喊娘,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面蹦。
高青青,阿茶
记得她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感觉好像快四十了一样,跟周成林一起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人年龄差了那么多。
阿茶他们坐在屋里说话,也没可以去打招呼。实际上不管是周成林还是高青青,这么些年都没啥来往。
高明远问阿茶:“你回来了,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也行,趁着这会天还没黑,我去看看。回头小白菜打电话回来我也好有东西给她讲。”
说着,起身从院子里风风火火的跑下去,趟过小河沟。
走近看的就更清楚了,周正全家灶房后面的靠着河边的那一片连同原先的灶房被夷为平地,就连原先的院子也被冲的不像样子,这会儿光秃秃的一片,打眼看过去空旷的叫人觉得好不习惯。
这样的洪水真的是百年难遇,但也不好说以后再不会发。
所以这建房子啊,选地基还真得慎重,最起码的太靠近河边的地方不行。真的要建的话,那就得修河堤,不然的话那真的是一点也不稳当。
周正全这会儿在家,其实家里就他一个人,李晓霞带着海生还是在镇上住着。家里面就一个窝棚。
三口人也住不开,镇上租了房子,何必都挤在家里受罪,要不是家里还有猪和鸡,周正全也去镇上了。
他也真的是厉害了,到底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警觉得很。那会儿水才刚刚冒过后面的园子地他就把灶房里的东西该往老房子里收捡的都收捡了。等水
卷上来的时候他就把老房子里的东西往阿茶他们门上能送的都送上去,连猪圈里的猪都套上绳子给拽了上去。除了房子没了,里面的一点不好弄走的家具没有了,其他的损失还不算大。
不像陈春芳他们几家,死活不相信水能冲上来,总觉得第二天都会晴,就晚了那么一步,洪水就灌进了屋,粮食啥的就算是支起来也没起作用,全部都泡水里了。
周正全搭了个窝棚在阿茶他们门口,用树枝编了个篱笆,上面搭了一点,给猪弄了一个暂时栖息的地方,鸡笼子是原来阿茶他们用过的,本来都腐朽的不成样子了,他在原地重新编了一个给塞进去的。
这会儿地里面也没啥东西,他又不种麦子,今年的西瓜是烂在地里了,苹果树上的苹果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他一点都不气馁。这么些年,他遇到的困难,遇到的倒霉事多了去了,又不是这一茬,再说了,今天这天灾哪家能好过啊,又不是他一家。
加上镇上那杂货铺里边每天还断断续续的卖着货,他急啥呢?
雨停了晾了两三天不粘脚了,他就去把地耕了,该撒萝卜撒萝卜,该撒白菜的撒白菜,该种蒜的种蒜,剩下的就那么两分地的红苕,挖回来也不需要拿到街上去卖了,品相好的留着自己吃,剩下的全部都弄去喂猪。
这会儿他刚从山上回来,一身的泥,坐在石头上,正在收拾他的锄头
。
地里去挖红苕呢,眼看都要收工了,锄头把给断了,回来就只能重新换一个。
好歹这两天树叶子也落了,树也不怕蛀虫了,找一个锄头把还是很容易的。
找到了之后要用刨子把外面的皮刮掉,刨光滑一点,免得干活的时候太费手。
阿茶站在坎子下面喊了他一声。
然后就听见汪的一声狗叫。
一个灰不溜秋圆墩墩的小土狗从大门口窜了出去,趴在坎子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故作凶狠发出稚嫩的吼叫声。
”
周正全站起来,往下面看了一眼,看见她咧嘴笑:“你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过来看看。”
周正全从门口摸了个小板凳给她。阿茶接过来坐下,对着那软乎乎的小狗崽子伸手,刚才还叫唤的凶狠的小崽子看见她伸手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伸出小爪子去刨她的鞋子。阿茶伸手摸摸它,它汪汪的叫唤两声,伸出爪子就去扒拉阿茶的手,被阿茶揉啊揉,趴在地上翻过身惬意的露出了肚皮。
阿茶边逗小狗边四下打量,看了看他在边上用三脚架弄的临时的灶台跟窝棚问他:“嫂子跟海生没在家里?”
“在镇上呢,杂货店一直开着,他们娘俩在那里。我这是没办法,家里有地,还喂了这些东西,走不开。所以我就去跟你们家表叔说了一声,在这里搭了个棚子,好歹这半个有房檐挡着,该给你带个信的
,但是太远了,大河又过不去。”
“就在外面带什么信,我听爹说,你们那老房子也不行了,是打算重新修的吧?“
周正全道:“那我不知道他们到底修还是不修。”
“那你是个啥意思呢?”
周正全叹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咋弄,说起来下面是老房子,祖上传下来的,要是修房子,怎么也得有我一份。我娘也过来找了我好几回,说要修房,要一起修。
但是我又不太想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说着指了指他们后面梁上那会儿分到他手里的自由地:“那是我跟小白菜的自留地,三分多地呢,我就想着实在不行就在那里修几间算了。一间堂屋,两间睡房,再加个灶房足够了。边上还有空余的地方,能有个小院子,独门独户的挺好。反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怪的很,跟他们都不大能相处的来。住在一个院子里,我看着他们烦,他们看着我也很烦的很。”
这个阿茶是不太好给他建议:“这个你得跟嫂子商量,后面独门独院的倒是挺好,但那是虚的呀,那地年年耕种,是不是不好下地基?”
“应该没问题,那黄泥地,地基下深一点。要是决定下来的话,我把地里给这点活干完就开始背石头上去,河边里我捡了好些石头,到时候挖深一点,下面全部用石头弄,那样的话就不怕它下沉。
挖出来的黄泥刚好用来筑墙。”
“那倒也行,
就是高了点,吃水不太方便。”
阿茶觉得要是能独门独户的挺好,尤其是周正全这种情况,跟其他几家完全合不来,住在一个院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膈应人的不得了。
“用水不碍事,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你忘了下面有个小沟,就是专门挖出来从山上往下面排水的。就从地边上过来的,平时是看着没什么水,回头要需要用的话直接在上面掏个坑,用石板支起来,让它慢慢的往下沁。就我们家几个人 ,吃水的话足够了,洗衣服啥的还是到河坝里去,也没有几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