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院子,月亮就跟阿茶讲:“我爸爸回来了!”
阿茶跟高青阳都挺高兴。人平安回来了就好。
跟在后面的高青茂也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想到自己的事情,眼里的亮光很快就没了。他哥回来了,他的额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一顿收拾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逃是逃不了,只能迎头上了。
到家,高青峰刚好从屋里出来,这一觉几个小时,好些天没睡这么踏实过了。
高青阳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回来了就好了。嫂子跟俩个孩子都担心的不得了。”
高青峰道:“又给你添麻烦了,要不是你帮着操心把她们娘仨接过来,都不敢想后果。”
沈春兰从灶房里面出来道:“你是得谢谢阿茶跟青阳,那天晚上水翻过河堤冲进屋里要不是青阳来的及时把我跟娃儿带出来,我们娘仨不是被垮了的房子活埋也得被淹死。”当时还没觉得,等回头才后怕,就差一点点就没能逃出来。
阿茶把话接过去:”嫂子说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兄弟,青峰哥不在,我们肯定得想着你们。别的顾不上,平时也没时间帮你干啥,但是这种时候但凡反应过来就不能眼睁睁得干看着。”
沈春兰道:“走得时候还拍了左右两边得门,也不晓得两家人都顺利出来了没有。”好些人做梦都想不到洪水会翻过河堤冲进城里面,毕竟正是半夜间睡得最熟得时候。有的人倒是醒了
,但是这也舍不得那也放不下,耽搁了时间基本上就完蛋了。
高青阳叹气:“那不晓得,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说我们河这边这一片就没了二十几个,有几家大人没了,小的侥幸出来了,更恼火。河对面更恼火,除了铁路后面那一片地势稍微高一点,前面就算是镇政府跟医院也够呛。”
不过,镇政府大院子跟医院前面都修了好几米的台阶,想来多少会好一些。
简单说了几句沈春兰就喊吃饭。
高青峰没吃下去多少。
这段时间睡不好吃也是吃不好的,最里面全都是泡,沾盐的东西吃在嘴巴里面简直都跟刀割一样,恼火的不行了。
高青阳道:“回头你还是去卫生所搞点药吃一下,好好休息两天。”
高青峰放下筷子道:“休息不了,明天就得去局了,有同志,牺牲了!”
饭桌上的几个大人都再一次沉默下来,就连小孩子也能看懂大人的脸色感受到不太寻常的气氛变得乖觉无比。
第二天,水又下去了一大截,起码的边上的路上没有水再往下淌了,地面被冲出来的沟里面也没有多少了,剩下的积水都到了水沟里面。
高青峰早上爬起来就去了局里面。
学校里面也忙碌着准备开学。
老师发动着学生去把教室操场收拾出来,已经延迟了好几天,水渐渐的退下去,不管学生能来多少,学校里面要先支楞起来。
报名时间从九月一号改到九月八号。
九月八号,接连晴了快一个礼拜,水总算是退了下去,清理城内的泥沙跟河床两边的泥沙是一件大工程。
虽然已经到九月,但是阵阵的淋雨时节还没完全过去,不敢掉以轻心。
县城全部的死亡统计名单出来了,包括参与抗洪人员名单在内,城内一共是其实一名,其中有二十六名民众被冲走尸体尚未寻回。
加上周边遭灾的人群,死亡超百人。
灾后的重建,民众的安置,成了洪水褪去之后的首要任务。
九月八号县城各个学校开学,不管是小学还是高中,没有一个班是满勤的。
阿茶带着平平跟安安去小学报名,俩孩子就在这一年正式成了县一小的学生。
九月底的时候,阿茶跟高青阳商量过之后,两个人从临时安置点带回来俩个孩子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和一个六岁的女孩子。男孩叫李小平,女孩叫邵冬梅。
一场灾难,让城里好多民众一夜之间流离失所,甚至没了性命,尸骨无存。
这俩孩子家里的大人也是一样。
小男孩小一点有人收养,想李小平这么大的早都记事了的根本没人要。
邵冬梅是个女孩子,年龄不大不小的,更是没人愿意接待。
阿茶跟高青阳商量了一下,将人接来了家里。
名字没改,还是用的原来的名字,只是家里大人都没了,两个都还未成年,户口什么的就暂时落到他们户口本上。
平平跟安安对家里新来的成员很
是好奇。
但是李小平也好,还是邵冬梅也好,到了陌生的地方都很不安。
虽然被接出来的时候,安置点的人再三叮咛他们,有人愿意养他们,会对他们好,会给他们衣裳穿,会让他们有饭吃,他们要做的就是要懂事要好好听话。但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让他们局促的俨然已经忘了叮嘱。
阿茶跟高青阳带他们回来的时候一路走一路很耐心的跟他们讲家里的情况,两个人哆哆嗦嗦的头都不敢抬,回来也是靠着墙站着,仿佛那样才有安全感。
即便是邵冬梅,六岁也是能记事了,亲人突然就没了,难过彷徨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没散。
阿茶交代了平平跟安安:“这是哥哥,这是姐姐,你们以后跟他们一起玩好不好,要帮爸爸跟妈妈好好照顾他们。”
平平马上立正,拍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大人这才去灶房烧水,打算让两个孩子都好好洗洗,然后吃点东西。
高青阳在灶台后面边烧水边跟阿茶讲:“毕竟不小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是那么容易能走出来的,只能先让安顿下来,慢慢来。到家里来了,怎么着也比在外面强。”
阿茶道:“临时安置点还有好几个没地方去的。”
“政府肯定会想办法的,鼓励公职人员收养只是一条方案,最后实在不行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我们已经考虑了很多了,这种事情没办法大包大揽,只能尽力
而为。把人带回来就得负责。这不是三两天的事情,这是日复一日的事情,要一直到他们成人独立。不止是给口吃的那么简单,还有教育等各个方面。”
阿茶嗯了一声:“我知道。就是觉得,在天灾面前,人真的是太渺小了,那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动接受的感觉真的太难过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防患于未然,尽快的发展起来,才能有能力改建城市,从方方面面进行防患,其他还真的没有办法。”
锅里面烧着水,阿茶现在炉子上给俩孩子一人煮了一碗阳春面。
白水煮面条,碗底放上一点猪油一点盐跟葱花,还一人给弄了个荷包蛋在里面,一调。
随后端去了堂屋,喊了俩:“小平,小梅,来,先吃点垫垫,等下叔叔那边水就烧好了,就能洗澡了。”
猪油面的香味勾起了两人对食物的渴望,到底还是进了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平平坐在门墩上跟安安大眼瞪小眼:“我们没有。”
安安的侧重点不在吃上面,而在于名字:“他叫也叫平平哎!”
平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们不一样,我先他后,我是大平,他是小平。”
阿茶没理会他们俩在那嘀嘀咕咕,从堂屋出来又去喊高青阳:“你 还得去姐姐那一趟,先帮他们找两身换洗的衣裳来,毛蛋穿的衣裳应该能行,先找一身换洗的过来,回头我抽时间再给做。”在
去之前,只是决定响应号召,力所能及的能帮到一个是一个,也没确定要带多大的孩子回来,所以衣裳啥的都没准备。
邵冬梅今年六岁,生的瘦弱,平平安安的衣裳她暂时没问题,李小平不行,家里暂时没合适的。
俩孩子身上都还是当时的衣裳,自己暖干的,一股子浓郁的味道,可不得从头到脚的给刷洗一遍。
弄完之后,阿茶拿了剪刀把俩个人的头发都给剪了,擦着头皮剪的小平头,剪了之后又用水洗了一遍。
头上有矶子,不这样弄不行。
缓下来的衣裳直接用药水泡着。
李小平已经懂事了,饭吃了,澡洗了,稍微能放开一点了,也明白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忙不迭的开口道:“我洗,我自己洗,她的我也能洗。”
阿茶点点头:“能行,那再泡泡你洗,洗了要用水多清几次,手要用香皂好好洗洗知道不知道?”
李小平点点头。
高青红是傍晚关了门过来的,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家里多出来的两个人。
阿茶笑着喊李小平跟邵冬梅:“这是姑姑。”
李小平很乖的顺着她招呼了一声:“姑姑!”
高青红心不在焉的点头哎的应了一声。
等两个不注意才喊了阿茶跟高青阳:“你们俩个是不是疯了?就算是觉得可怜,就算是你们日子过的宽裕一点,领养个小姑娘就行了,怎么能领养个那娃儿回来。不要给上学? 不要给说媳妇?更何况
都这么大了,早都记事了,你再怎么尽心,他能把你们俩当成自家的娘老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