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阳听他说这话有点想笑，也没压着自己，确实笑了：“人年纪在长了，见的多了，自然慢慢就成长就懂事了。咱们自家人，幺大你也不用说那些感谢的话了。”只要别一不对就在背后地骂就行了。
“主要还是青峰哥在给操心啊，他教月亮月芽都没那么上心。嫂子也是个性格好的，也不会亏待茂茂子。这好不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能感觉的到。茂茂子就是调皮了点，年纪小，没个定性，又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青峰哥给他操心对他好了，他自然也是记在心上的。”
贱皮子自然要狠收拾，要是收拾不住，那是收拾的不狠，还不够疼。
高明成点点头：“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幺大心里清楚，不管是青峰也好还是茂茂子也好，都多亏了你。你从小都懂事又聪明，我们这一大家子，小的不用说，大的也没法跟你比。在城里，确实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高青阳道：“那都是小事情，说白了就是人心换人心。青峰哥从小就是个仗义实在人，现在也还是。我跟他，就跟亲兄弟没两样。”
至于高青茂，那就不说了，那是实在没办法，不看他幺大也得看高青峰。他不搭手，为难的还是高青峰。
他也就是看起来好说话，但是也不是那种烂好人，谁都愿意去帮的。
高明成说的这些客气话胡惠英懒得听。
锅里面煮着晚些
要吃的腊肉，老太太坐在灶台后面看火，她就坐在火边上照看趴在桌子上胡写乱画的平平跟安安。
大年三十，两个吃了早饭还是写了两篇字，高明成来的这会儿刚刚结束，开始趴在那胡写乱画。
高青阳舍得，一开始还用草纸裁了给订本子，现在画画的直接用白纸了。胡惠英说了好几回都不起作用，这阵也懒得说了。
说了高青阳就有道理的不得了，说什么别看人小，难得喜欢就要大力支持。画画不止是画个样子，要上色什么的，草纸乌漆嘛黑怎么上色。
安安学写字学的不如平平快，认字也不如平平快，但是她画画特别专心。
高青阳经常会教她一点，别看她这会儿才三岁，但是已经能像模像样的画好些东西，水平吧，跟阿茶差不多了。还能认识蜡笔那些颜色。自己画出来之后认认真真的上色。
平平就厉害了，这会儿还停留在画鸡蛋的水平上，拿着铅笔乱七八糟的画着线条，反正把一页纸弄满就失去了兴致，本子和笔往口袋里面一塞，抱着皮球就往外面跑。
刚刚跑到门口就被阿茶给抓住：“上哪去？外面冷的跟什么一样，下雨了！”
胡惠英道：“在房檐下让他玩一会儿，一直蹲屋里他是捱不住。”说着站起来：“我去看着她。”
阿茶起身：“没事，我看着就行，外面冷飕飕的，你坐着，别出来了。”说完，去了外面。
烤的热
乎乎的，阿茶被这股子寒意刺的哆嗦了一下。
平平却浑然不觉，将手里的皮球丢了出去，随后就撵上去。
还没开始好好玩皮球就成功的滚去了雨地里。
阿茶去给捡了回来，擦了擦，把人拎去了堂屋。
等他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阿茶一身已经冻的冰冷了。
把人拎进屋，高明成正在夸安安。
被夸奖的安安显然很开心，拿着自己画的花给阿茶看。
阿茶把她抱过来，看着五颜六色的本子：哎呀，安安这么厉害了，画了这么多花儿呀！”
是真的挺厉害。才多大点人，画的东西就像模像样的了。
安安是个慢性子她知道，，比起平平是微微有些迟钝，但是观察东西却十分的仔细。院子里面一根草她都要瞅上半天，知道花有红色的，黄色的，紫色的，，但是叶子都是绿色的。
阿茶想想自己当年这么大的时候懂什么，记是记不起来了，但是能想象到，估计就跟一坨泥巴似的什么都不懂。
高明成还在那叭叭：“这两个真的不得了，这才多大一点，月亮这么大的时候就说是聪明，那跟这两个也莫法比。”
阿茶道：“幺大跟我们一样，都是凡人，都是看人家的娃儿比自己的好。月亮跟月芽聪明懂事，我要是幺大你，睡着都能笑醒。”
高明成叹气：“笑啥哦，笑不出来，这城里计划生育，青峰有那么个工作，说是不能再要，再要了工作就没有了。
这就这两女子，连个娃儿都没有，这以后可咋弄。”
胡惠英不耐烦听他说这些：“你是瞎操心，一辈人一辈人的事情，人家年轻人都不着急你着急个啥？女子咋了？好好养着长大了指不定比娃儿有出息。就说生个娃儿以后养老，那也不是哪家娃儿都能靠得住的。对面周汉民倒是生了三个娃儿呢，最后咋死的我不信你记不得了。”
提起对门的周汉民，高明成就沉默了。
那老汉死了有些年了，现在队上基本上没有几个会提起来了，但是提起来，他们还是记得很清楚周汉民活着的时候有多恼火，死的时候死的有多难过。
他生了那么些，活下来三个呢，结果没有一个能靠得住的，临了竟然是那么个死法，要不是队上的干部操心，能不能入土都不好说。
李秀兰坐在灶台后面道：“说起来肯定还是有个娃儿好，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图的不就是有个根有个后，一代传一代。但是这一个人一个人的命，命里该有你不用想，他该来的自然会来。命里没有，想再多也是空想。不管男娃还是女娃，都要好好教，教好了那都是一样的。”
“谁说不是呢，说是指望哪个那都是笑话。人这辈子，但凡能动弹那就还是要自己动弹，不给小的添麻烦，万一真的不能动弹了，那也离死不远了。”
高德发说完这话喊了高青阳一声：“你跟阿茶好好工作，娃儿
就叫你娘看着就行了，家里面就更不用操心，我跟你婆婆好歹还能活上几年，能动弹，还有你爹在，不至于饭都吃不到嘴巴里面去。这两个这么聪明，我看比你小时候还攒劲。现在条件这么好了，好好教好好养，以后能有大出息。”
高青阳道：“爷爷跟婆婆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家里面能干的想干的稍微干一点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但是也不能太累了，身体是最重要的额，毕竟年龄在这了。”
“晓得晓得！”
高明成接话：“可得听年轻人得话，好好得，以后要看平平考大学说媳妇。”
灶房里面得火考得人热烘烘得，一大家子你一言他一语，出不了门也热闹得很。外面的雨夹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得变成了鹅毛大雪，慢慢的点缀着山川万物。
等到锅里传来腊肉的浓香，高明远站起来：“得把纸印一印裁一裁，先去坡上给老先人们把纸烧了。”
高明成听了这话也起身回去张罗去了。
每个地方风俗不同，冷水沟这边都是买得早先那种订本子得草纸，舍不得多买也要意思意思，拿着大团结从头到脚的细细密密的印一遍，然后用刀给裁开。一对蜡，三柱香，家里的肉得给切上一点，豆腐来一块，有条件的还会给带上两杯酒。
今年准备的多，阿茶这几年没回来了，以前从来没给周汉清烧过纸钱，今年大概是打算要一次性全部补上，
买了好些。
高德发出门就被高青阳给喊住了：“爷爷你不去了吧，下雨下的路滑的跟啥一样，我们跟爹一起去就行了。”
高德发摆摆手：“要去，要去，今天过年哩，我也得去看看我爹娘。早先条件在那了，啥都没有，这阵能给烧纸钱了，大年三十也得给他们送点钱，叫他们在那边好好过个年。”
李秀兰晓得他这个脾气，从灶房里面把他的拐棍给他拿出来：“莫要逞能，要去就一步一步走稳当一点，绊一跤可是不得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害人。”这个年纪要是摔一下可不得了，死了还好，半死不活的那就是害人。
高德发没吭声，接过拐棍拄着，走在前面，带着高明远兄弟俩一起，高青阳和高青茂跟在后面，阿茶走在最后。
这边，儿媳妇是不用去给先人烧纸的，要是只给高家人烧，阿茶不用去，但是她得去给她爷爷送钱。
本来还想着把平平安安也带去，但是天气这个样子还是算了。
大年三十，因为各家各户去坟地悼念先祖气氛越发的浓郁。
过了这一天，新的一年便真正的来了。
初二早早的吃过早饭，阿茶跟高青阳就得回去了，胡惠英也得跟着一起。
走的头一天晚上，高明远喊了胡惠英给装腊肉装粮食，阿茶摁着愣是没让：“这些东西那边都不缺，婆婆爷爷年纪大了，爹年纪也不轻了，一年就指着这一头猪见点油水，不拿了
不拿了，我们那熏了那么多，吃啥不方便。”
高青阳也道：“就是，不要弄这些，现在没有规定上交了，喂个过年猪就行了，没有必要喂两个，累的跟啥一样。”
李秀兰本来打算进屋睡了，见他们在那收拾东西又扶着墙摸着出来：“肉不拿粮也得拿一点，几个人要买几张车票呢，不带东西多不划算。阿茶爱吃面条爱吃饺子，年前就磨了好些面，面要带一点。”
高德发也跟着发表意见：“听你婆的，粮食带上。城里是方便，但是啥不得钱买？力气又不值钱，自家有，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这一辈子还长着，有钱在手上心里才不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