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晒死人,回来到了阴凉处还有风扇,阿茶身上的汗一下子就干了,惬意的很。
靠在那里一手搂着一个跟胡惠英说话:“我觉得挺好的,有条件干自己想干的事情挺好。纸扎生意也挺赚钱的,姐姐喜欢那就去做。她这都准备这么长时间了,用草纸做的小花比卖的那个还好。颜料弄回来了,就能正儿八经的做一批实验一下了。”
花圈上的纸要用白纸,却不是文具店卖的那种能写字画画的白纸 而是跟草纸一样软一样薄的。叠在一起用剪刀剪开,中间用最细的扎丝扎住。抖一抖就是一朵花。
至于颜色,那就自己搭配了。
这种纸很薄很软,染起来晕的特别快。
阿茶跟高青阳以前捣鼓过植物颜料染过毛线,对燃料颜色多少懂一点。
搭配出来的颜色看起来格外得好看。
虽然只有红黄蓝三种彩色,但是搭配起来也不是不能调。
比如粉色,紫色,橙色。
也可以是一溜色,也可以是渐变色。
花会做了就是花圈外面用竹子做的架子。这个简单,也只要知道工序就行,心灵手巧的人一看就会,没什么技术含量。
除了花圈,重头就是香,蜡烛,纸。还有绸缎,以及要做寿衣的各种段子还有腰带之类的东西。
暂时的,这边白事常用的就是这些。鞭炮倒是也可以带着一点。
麻烦的就是要找房子。
按理说大桥的这边临街的房子还是好找的,但是人家一听说要卖这些东西,就没人乐意租给她。
虽然说现在逐渐开始讲究,都用这些东西了,但是毕竟是死人用的东西,很多人都忌讳的很。
高青红为此有些颓废,阿茶就给她打气:“好事多磨,急不得。手艺有了,资金有了,地方那是早晚的事情,总能遇到合适的。”
到胡惠英跟前就没有那么多好话了:“人心不要太苛,钱能挣的完吧?青阳跟阿茶当初废那么大的劲把你弄城里来是想叫你过的轻松点,不是叫你掉钱眼里去。你看看你一天到晚的,折腾啥呢?石头都上初中了,毛蛋这也快了,丫丫也上学了,你不抓紧一点,咋能总是当甩手掌柜。那个文具店李光生从早守到晚,生意也好得很,两个人一起把商店经营好,轻轻松松的,一天到晚尽折腾那些有没有的。”
石头他们三个放学就往这边跑,辅导作业都是高青阳他们俩。有时候高青阳要在学校上晚自习,阿茶就得上。
这也是两个人性情好看的看,要是换了别人家里,不晓得关系臭成啥样。
反正胡惠英觉得她自己是没那耐心的。就算是自己亲闺女亲亲的外孙,时长了也遭不住。
谁养的谁教,哪能一直丢给别人。
高青红道:“就是因为他们三个都大了,所以才要努力啊!我又没别的本事,趁着年轻还能干动得干啊,不干哪行?我们现在还租着房子,三个娃儿要上学,以后还要成家,哪一样离了钱都不行。现在这,不管啥东西都涨价,一年比一年高,钱越来越禁不住花了。”
胡惠英晓得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但是嘴上还是不认输:“说不过你说不过你,钱是要挣,但是啥要有个轻重,赚钱也是为了要过日子,起码得把家里人都照顾好。”
“我也没把日子过成咋样啊。一天两顿饭,洗衣裳,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忙的时候我都在店里看着,三个娃儿我也不是没操心。主要就是学习,我跟李光生那点文化,教个丫丫还行,教毛蛋都勉强,石头那更不用说了,后半年都初二了,他来教我们俩还差不多。也只有麻烦青阳跟阿茶了。”
胡惠英叹气:“你心里有数就行了。这人一辈子为了个啥?不就是为了儿女为了生活。我也不是说成心的非要给你找茬想说你,你说我这个当娘的还能不巴望着你好?就怕你过着过着过茬了。你爹在家里边,离这老远,除了我能时不时的提醒一下你,说说,你别人谁会去说你
。”那要是等着别人说,那就没那么好听了,意思也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她说的这些高青红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好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几十岁的人了,心里有数。
石头他们这,舅舅舅母榜样在这呢,山里面的苦日子也不是没过过。你问问他,看看他是喜欢城里还是喜欢山里?用功着呢,再加上青阳跟阿茶辅导,成绩在班上一直在前头,考上高中肯定是没有问题。
我现在,不怕你说我钱心重,就是想挣钱,多挣点钱。以后要考上大学了,出去给多带点钱我心里也能安稳一些。攒点钱,趁着这几年城里面房子价格还不高,抓紧得买处房子。不说两个以后说媳妇,就是我们一家几口,总不可能一直租房子住,不管大小要有自己的地方,那才像个家。”
这话胡惠英是赞同的:“说是这么说,但是也不能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得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这年头,只要能干只要肯干,不怕吃苦,都能挣到钱,不会把日子过不下去。有时间得时候多想想以前,以前是啥样得日子。日子越来越好过那就说明走的这条路是对的。但是也得时刻警醒,不能好端端得路越走越窄,说不定哪天都没有路走了。
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得真的是说不来得,全看自己咋弄了。
别人就不说了,你看我们那,对门的周正全,早先那些年该够苦的吧。说起来比青阳还小嘞,一点点大个人拖着一个娃儿愣是给拉扯那么大了。现在不也好了吗?说了媳妇儿也能干的很,又生了个娃,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了。
高青红觉得周正全跟她是没啥可比性得,但是说闲话嘛,就是这么东拉西扯。
“真的,长这么大我没服过哪个,我真的挺佩服他的。小时候跟阿茶打架,那多混账呀,说阿茶那时候惹人厌,他小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犯人,再加上他娘又是那个德性。
说起来,小白菜这马上也毕业了吧?”
她不说胡惠英还没想起来:“是不是今年呀?我这过的稀里糊涂得,都记不清了。”
" 就是今年,七月初六考试吧?考完试就放假了,能不能考取高中来县里就是这一下子了,茂茂子不跟她一级的,也是今年呀!”
“小白菜应该能考上,茂茂子那个学习够呛。”反正胡惠英是没看好。聪明是聪明,但是都是些没花在学习上得小聪明。
高青红道:“好不好的跟我们都没啥关系。一个人一个人的命,幺大幺娘他们当爹娘的都不操心,外人操心有啥用。说起来能念个初中考不上高中真的可惜了。考不上高中上个中专也行,不然初中毕业回去还是种地,跟小学毕业有啥区别?”
早先他们小的时候初中生还是很吃香得,一开始那是队上得代课老师还有小学毕业得。他们那学校得老师一开始最高文化也才初中毕业。后面才有了个高中生。没有几年运动又来了。
但是运动结束高考恢复,人人都想上高中考大学,初中算个啥呀,就是高中,要是没有关系没有机遇,考不上大学那也还是种地得命。
这会儿初二其实已经考试了。
等到七月初,高中这边考试准备放暑假的时候,成绩已经出来了。
小白菜以他们公社年级第二的好成绩考上了县一中。
周正全两口子高兴的不行,但是高兴之外压力随之也就上来了,家里是真的没钱了。
当初老太爷死到时候周正全还小,死之前留给他的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面的钱和票这些年早都用完了。也多亏了里面的东西,不然他带着小白菜根本就坚持不到这会来。
剩下的就是两根小黄鱼和一把袁大头,这个是周正全一个人的秘密,小白菜不知道,李小霞更不可能知道。
这会儿是真的没钱了,头年九月份李小霞生了个儿子,叫周海生,这会儿还没满一岁。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种着家里的那点田地,除了交公粮再交提留款,手上一分钱都落不到,还得倒欠队上的。
再去县里面上高中,不管是学费,书本费,还是生活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李晓霞跟人打听了上高中要花的钱,把这个帐来回的算了算,咋算这个学都没法继续上。
但是她不能说,因为她心里清楚,虽然她跟周正全是两口,但是在一起生活也就两年来的时间。小白菜是她男人一手带大的,相依为命十多年,说是妹妹,都跟自己娃儿一样,没啥区别。除非周正全自己说不供了,或者说小白菜自己说不上了,不然这个话她不能开口。
小白菜年纪也不小了,六九年四月份生的,今年也十六整了。学习都那么好,自然是聪明的很,也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
她想去念书,但是家里没钱她能有啥办法?比起别人,她经算是很幸运,哥哥把她养这么大,把她供到初中毕业。
所以,拿到通知书之后是高兴了几天,高兴完了之后她就在考虑这个事情。不行就不念,她哥哥嫂子也得过日子,还得养海生。她的前途是前途,一辈子是一辈子,难道她哥哥的一辈子就不是一辈子了?
所以,晌午到河边上去洗衣裳的时候,她开口跟周正全讲:“哥,不然就不念了吧。上完初中已经很可以了,咱们队上有几个姑娘家能把初中上完的呀?
我回来在家里能多扯点猪草,多养头猪,你跟嫂子也能轻松点。
周正全愣了一下,脸一黑:“胡说啥呢?能考上那就得念,砸锅卖铁也得念。钱的事情你不要管,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想啥办法啊?咱们家还有啥呀”?家里啥情况她还能不清楚?
“你不要管,地里的草还有两天就完了,等地里忙完我就去想办法。你把念头打消,不要有不上的想法。初中算个啥,你想想你阿茶姐,上高中,考大学,以后到城里去。莫事不要放松,好好看书。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就操心咋样好好学就行了”他是个无用的人。但是他能把妹妹养大,能把大学供出来,他这辈子也没算白活。
小白菜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她这是考上了家里没钱去上,刘淑芳他们家两口子攒了半天的钱,就指望着高青茂能考上,上高中上大学,也能扬眉吐气一把。可惜高青茂没能考上高中。
这就恼火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