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春兰把孩子放在家里,让老太太给看着,她去山上扯猪草。高青茂本来不想去的,但是他看见高青阳又从屋里把书本拿出来,生怕他又喊自己,背篓一背,一溜烟的就跑了。
高青阳看着他那举动就觉得好笑,对一个喜欢整天乱跑不着家的小娃儿来讲,让他突然的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干一件他不喜欢干的事情,确实蛮恼火的。
说实在话,高青茂这性子他琢磨着完全就是遗传了他幺大的性格,然后青出于蓝,稍微再发扬光大了那么一丢丢。
他也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高青茂身上,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做。暑假这回回来,家里也不忙,就连扯猪草这种活都轮不到他,也不用去学校上课,除了专业课需要温习和学习相关的知识之外,有段时间他得忙他自己的。
过日子,哪能只出不进?赚钱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他这回来了,过几天怕还得去县城一趟。钢厂那边就不说了,过年的时候去拜个年就行了。但是火柴厂那边得走一趟。上一回刘中华专门给他拍了电报,他给回了信,说暑假的时候要去一趟,人都已经回来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早上他不上山了,高青茂也别想再跑了。
不忙得时候家里的活也不指望他干,愿意跟高青阳呆着,高明成两口子求之不得。
只不过这学习的时间改到了早上,中午高青阳就不再拘着他了。甚至还帮他给高明成说话,让他再次恢复了自由。
高青阳教他比阿茶教小白菜进度要快很多。
先是数字,随着就开始教简单的文字,尤其是古诗。
不管怎么样,先教着念几遍,然后让他自己记,能背出来,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认,由浅入深。就教他这么一个,一旦把他的性子压下去了,上手倒也快。
等七月底,高青阳准备去县城的时候,高青茂学习的事情总算是走上了正规。
第二天要去城里,那肯定是打早就要走的,高青茂想着就算不带自己,这人走了自己也能放假了。哪晓得早上的任务刚刚完成,高青阳就布置了新的作业。
“我明天早上走,傍晚就回来了,如果有耽搁也就是明天一天的事情,明天早上你还是跟往常一样,早上起来要晨读,这首《悯农》里面有大半的字都是你前几天见过的,今天我又教了你两遍,记得好好背,不会认的字自己去想办法。”
高青茂看着手里的任务不停的翻白眼,总觉得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高青阳才不管他。
去开了介绍信,傍晚就跟高明远说起第二天去城里的事情。
“既然是同学又是朋友,去一趟也不能空手。买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自留地里面应季的菜要不要带一些,城里面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就算是到了季节想吃也没有我们山里面方便。”
高青阳道:“倒是可以带一点。”他爹说的是实话。刘家一家子都住在火柴厂,都是职工,家里也没有土地,全靠每个月的供应,这个时候确实不如他们这边物产丰富。
阿茶就去地里面挑着长势较好的给摘了一点,收拾了一下装了一提兜。
晚上歇下了高青阳就开始磨人:“明天跟我一起去县城?”
“不去!”阿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热天的去什么县城,在家里凉快着不好吗?
“就这么怕坐车?”
“知道我害怕坐车你还让我去?”
高青阳跟狗似的在她颈窝里乱拱:“我明天不一定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不回来住招待所,我刚好宽敞一晚上。”
高青阳哼哼,张口就往下咬,这一咬就没了个止尽。
手不安分的丈量,嘴里还耍流氓:“阿茶,我感觉好像大了些。”
阿茶买红耳赤的伸手去堵他的嘴,被他再撩拨脑子就有些发晕,脱口而出:“你,你喜欢大一点还是小一点。”说完,羞愤的恨不得撞墙。她觉得刚才自己脑壳里面一定是进水了,不然咋能不经大脑说出来那么羞耻的话来。恼羞成怒的一脚就揣了过去。
高青阳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实在是想大笑的,但是晓得自己要是那样肯定完蛋,憋的难受的不行,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半天才缓过来。只是这么一来,先前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
阿茶用被子把自己脑袋捂的严严实实的。
他扒了半天才将认给扒出来:“好了好了,要捂坏了。”凑过去拿着扇子给她扇风:“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话。”
停顿了片刻又贴着她的耳朵道:“不管是小还是大我都喜欢的。”
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热意和羞恼因为这句话再次腾升。年轻的夫妻俩在一块儿没羞没臊的,男的脸皮厚一些,向来都是掌握着主动权的。
在这点上,高青阳向来是热情而又克制。但是这一回因为阿茶脑子发热问的那么一句话就有些失控。
早上他起来的时候阿茶没能起来,等他走了才磨磨蹭蹭的起身,一身哪哪都是印。
不当人的时候跟狗没啥两样,阿茶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被他咬死。
胡惠英是个护犊子的,阿茶现在是她儿媳妇了,自然也是她要护着的。起来看着阿茶脸色不太好,没什么精神,就没让她去山上。
“早上空气好,还是在家好好看书学习。考上了还是要好好上的。不好好上学不到东西以后参加工作了肯定恼火的很。”
阿茶顺坡下,乖巧的应下来。
没睡好真的是太难受了,腿又不舒坦,头晕脑胀的像是得了什么大病。简直太可恨了。
高青阳也没睡好,但是身心愉悦。打着喷嚏上了车,找了个靠窗得位置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了县城汽车站,提着东西精神抖擞的下了车。
刘中华在厂子里面,跟他们上学的可不一样,还有寒暑假,唯一的闲工夫就是放礼拜的时候。
高青阳就是瞅着这个时候来的。
除了一提兜瓜果蔬菜,还去百货大楼买了两瓶酒。
其实他心知肚明,刘中华给他发电报是刘正德授意的,只是没有挑破也不能说破。
他走之前给了刘正德一本画册,也不多,一共就十页,上面全部都是刘正德要的简笔画。
火柴盒子上面的图案倒是不必时常更换,但是长工市的火柴厂不止他们宁远县这一处,方方面面都在竞争,这包装上面的图案也是一样。
当初高青阳的简笔画让人耳目一新,很是给宁远县火柴厂长了脸,后来几年一直占着上风。
要是高青阳一直在县城工作刘正德还不愁。即便不能把人挖来厂里,他只要出钱,关系一直维持着,这个人才就是他的。但是高青阳考上大学去了省城,一走这么远,以后回来不回来还真的不好说。毕竟人往高处走,哪个都是奔着好前程去的。去了大地方上大学,自然很难再回到他们这个小县城。
别说安南省哦,就长工市十个县火柴厂就有三处。
他也不是没四处找,但是就没一个能赶上高青阳这创意和手法的。
所以他才跟刘中华交代,一定不能断了联系,最好是问问,暑假会不会回来,回来的话最好是见个面一起坐坐,商量着是不是签个协议。
“协议?”高青阳颇为意外:“这不太合适吧?”他大概看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外聘他给厂里做包装设计,三级工的待遇,年底补贴什么的都有,算的是特殊厚待了。
“我这在省城上学,还要好几年,而且毕业之后的事情还不好说。如果签订了这个协议,那就等于厂子里面白养了一个人,还是个三级工。”火柴这个东西,盒子就那么大,上面的图案真的是十分的简单,他不过是取巧而已。他有些不明白,刘正德至于这样大费周折的为了这么个东西养自己这么个闲人?不过转念间他大概就能明白刘正德的想法了。
刘正德道:“你再好好看看,我也不是傻子。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是算过的,有利可图的。”
高青阳看第二次的时候就十分的仔细了。
上面有一条,五年之内,他每年为火柴厂提供包装设计的数量以及明确规定,属于厂子里面的包装创意他不能再给第二家或者另做他用,并且除了宁远火柴厂,他不能再跟另外任何一家火柴厂有这方面的合作。
高青阳指了指:“这条?”
刘正德道:“仅限于火柴厂。如果别的厂子你也有门路,我是说如果。这个我不限制也不能限制,但是你不能拿已经交给我们的东西再去给别人。”
“我也晓得你在上学,以后有可能你留在大城市就不回来了。所以这个协议就五年,五年之后根据情况咱们再谈嘛!你跟你爱人都是有出息的人,都是大学生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但是现在大学生也还是学生,也是要用钱的嘛!”
说的好有道理,高青阳心动了。他不嫌钱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