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屋里说话,刘淑芳还在外面骂高明成,老太太气的不行,忍不住开口道:“可消停一点吧,儿媳妇在跟前,孙女也在跟前,当婆婆的人了,不要一点好歹都不知道动不动又吵又闹的,丢人不丢人?吵吵吵,赢了有人给你颁奖还是咋地?”
刘淑芳道:“我吵了,我吵了咋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你们光晓得说我在这闹了,到底是哪个先找事的?”
高明成一下子站起来:“我先找事的,咋了?刘淑芳你把我的话记心里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不是?我说没有说过那个小畜生以后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说没说过不允许跟她有瓜葛,你还偷偷摸摸的跟她来往,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不是?你还嫌不够丢人?到底还要不要脸?”
“我不要脸,我干了啥不要脸的事情了?高明成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不得愿意你。我一天到晚忙的跟啥一样,你哪知眼睛看见我跟她见过面了?从那小畜生出门我就再没跟说过话,你这阵一张嘴就拿这个找事你啥意思?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生个不要脸的东西出来还能是我一个人的错了?”
高明成道:“你少跟我胡搅蛮缠,你要没跟她见面,对门的事情你能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周家门上的苍蝇茅坑里面的蛆还是陈春芳他们一家子肚子里面的屎,人家家里风吹草动你都知道的那么清楚?”
刘淑芳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被自家男人抬手就揪住了把柄:“知道又咋了?我还能连话都不能说了?她就是一坨烂蛆那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坨肉,你能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我不能,我莫你这么狠的心。我气归气,但是我看一眼咋了?大路上碰见她喊我娘,我一回两回假装听不见我还能回回假装听不见?我就是跟她说话了你又能咋了,你来把我吃了,你有本事你也把我撵了,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一笔糊涂账,烂账,扯不清。
不管是高明远还是李秀兰都没法再开口。
都是为人父母的,没有哪个真正能狠下心跟儿女一辈子不来往。
小的不争气,为难的是父母长辈。
但是就算是再不争气,那自己生的自己养的,也不能说断就真的能断了。
杀人犯临死之前还有人给送断头饭呢!
高明远拽着高明成去了堰头上洗澡,刘淑芳一个人在门上哭闹够了,胡惠英又劝了券才算是歇火。
哥俩脱了衣裳顺便的在水潭里面涮了涮挂在太阳下面晒着,人泡进水里面靠在水边的石头上。
高明远这才问他:“咋想起的?还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一辈子不认了?这要是离的远了倒是有可能,门对门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高明成颓废的靠在那叹气:“我也晓得不可能,我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但是我就觉得气人,觉得丢人啊!远一点还能眼不见心不烦,门对门的。你说那个猪脑壳到底咋长起的。图人家啥啊?年龄那么大,还是个结过婚的,又不是多能干多有本事,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跟过去了。”
“哥,你说这口气我咋咽的下去?我要是认了她就等于认了周成林,你说周成林要是喊我一声我应还是不应,到门上来我是让进还是不让进?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我这辈子虽然没大出息,但是也算是行得正坐得端堂堂正正,就因为她,真的先人都丢尽了。”
高明远叹气:“行了,不要想那么多。人一辈子就几十年,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咋样过这日子都得过下去。你要实在是不能接受,那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只一点,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再跟你媳妇闹。青峰媳妇在家呢,月亮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你们还有个茂茂子正是难教的时候,可不能给小的带了不好的头。”
“再说了,女人家哪个不是嘴硬心软。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再生气,听见喊一声娘她都能软下来。今天你也看见了,那肚子都那么大了,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周成林能不能照顾好不说,家里也没有个长辈指点。你媳妇咋能放心的下。”
高明成没吭声。
高明远 该说的说了也就不管他了,在水潭里面泡了泡,穿上衣裳去了田里面看了看队上秧田里面的情况,回头去的时候手上揪了一根过路黄枝条,上面串了几根手指头粗细的黄鳝,在上面扭来扭去的挣扎。
高青阳看着他提回来的黄鳝眼睛一亮,喊了阿茶:“走了,去田坝里。”
“这个时候去田坝里干啥?”
高青阳道:“逮黄鳝。”他咋能忘了这么好的东西。
阿茶应了一声,就听见高明远在那说高青阳:“戴个帽子,这阵还晒的很,你自己下田吗,别叫阿茶下去,田里面还有蚂蝗。自己注意点,莫把秧给弄倒了。”
高青阳应了一声:“晓得了,我又不是三两岁,还需要你这么事无巨细的叮咛。”
说着进屋找他们拿回来的搪瓷盆。
胡惠英给架柜子顶上了,拿了板凳踩着才取下来。
刚刚出门,高青茂就撵上来了:“我也要去。”身上头天挨打的印子还没下去,俨然已经忘了那回事。
高青阳点头:“走走走,去把草帽子戴上,黑不溜秋的,小心以后白不了了说不到媳妇。”
高青茂就没那戴帽子的习惯,拿了个篓子就跟在后面跑了。
“你给你爹说没有?”
提起高明成,高青茂就不开心了:“说了。他不叫我出门,我说跟你们一起他才点头。”
高青阳笑着伸手搓他的脑壳:“挨打疼不疼?”
高青茂龇牙:“肯定疼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青阳道:“晓得疼就好了,疼了才长记性。你也不要对你爹有啥不满,他那也是为你好,虽然这个办法过于急躁了一点,但是那不是恨铁不成钢吗?”
高青茂哼哼。
阿茶走在前面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别不服气,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对门小白菜你总熟悉吧,跟你一年的,一般大,你不会不知道吧?她爹不在了,她娘从小就不管她,你觉得你跟她比起来,你过的好还是她过的好?”
高青茂半天才道:“那我还是比她好一点点的。”
“只是一点点?”高青阳看着他:“你就说你长这么大记得的,你爹打过你几次吧?吓唬你的不算,就昨天那样动真格的,有几次?”
高青茂不吭声了。
“你娘虽然爱吵你,但是煮饭是不是都是紧你先吃饱?衣裳给你洗干净缝补好?”
说着,看了看他:“他们现在照顾你,但是不能一辈子照顾你。希望你能学到东西也不是说非得考高中上大学。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好过一点。九岁了,不小了,你哥哥向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带两个妹妹了,背一个,拉一个,上学都要带着,你现在安逸到哪去了。”说完,已经到了秧田跟前,脱了脚上的草鞋,把裤子卷起来。
高青茂被人一说教就没精神了,一到这个时候就又活了,跟着就下了田。
高青阳吆喝他:“你注意点,不要碰倒秧,不然回头要挨骂。”
田里面有黄鳝都晓得,但是一般都是大人偶尔有时间下田去逮,小娃儿不知好歹没有分寸,这会儿秧苗老高了,踩倒了就麻烦了。
阿茶没下田,在缺口上蹲着,拿了高青茂的竹篓堵在那,两个人在田里一打岔,就有东西在浑水里面游过来。
守株待兔的方式还摸到了十来条手指头长的泥鳅和一条黄鳝。
高青阳跟高青茂两个更是不得了,越整兴致越高,一直在田里面泡到太阳快落山,跑了好几块地方,整了满满一盆子。
上岸,去堰沟里面冲了泥,然后从阿茶手里接过竹篓子看了一眼:“呦呵,你这也相当可以啊!”
“那是!”
高青阳伸手把竹篓里面的泥鳅和黄鳝弄出来,盆子里的黄鳝分了一半1给高青茂。
高青茂连连拒绝:“不用那么多不用那么多,我一共也没逮几条。”到底年纪小,没弄过这个东西,好多次到手里的又溜走,气的差点乱蹦了。好在有高青阳在,溜走的也基本能再一次被抓住。
“行了吧你,就一点黄鳝,自己抓的又不值钱,赶紧的,不早了,回去收拾了晚上好下锅。自己会杀黄鳝吧?”
高青茂道:“应该会吧!我杀过小鱼,泥鳅和沙老棒也弄过,这个应该差不多。”
高青阳笑着拍拍他肩膀-道:“不行啊你,我还当你有多厉害,你还不如你阿茶姐。她向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黄鳝,就是树林里面的长虫,但凡遇到了都能给弄回来剥皮一锅炖了。”
高青茂转身看着走在最后面的阿茶,半信半疑:“姐,真的吗?你小时候这么厉害的?”
阿茶点头:“也不是多厉害,一般般吧!”
高青阳的教学模式再度开启:“所以,看见了吧,没啥好不服气的。人家能上山下河,也能好好念书。不说你能跟你阿茶姐一样厉害,毕竟她那样的也没有几个,但是咱们好歹要占一样啊,起码以后成家立业了要养活一家子,不能被饿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