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揪着两只鸡摁在那个碎了的蛋壳跟前，拍着两只鸡的头在那训。
“这是你们能吃的东西吗？这能吃吗？养了你们一年好不容易下了蛋还被你吃进肚子里去，我养你们有啥用？下次再吃，再吃我就把你们给吃了。”
高青阳拿了扫帚进来扫鸡屎，忍不住笑她：“我还不知道你还能跟家里养的鸡沟通，这是又多掌握了一门语言啊！”
阿茶气鼓鼓的拎着两只鸡的翅膀往外走：“别看它们是个畜牲，长耳朵就会听话，多跟着讲几次肯定会涨记性。第一个蛋就这么被吃了，回头吃习惯了还了得？”
说完，出了灶房重新给塞进房檐下的鸡圈里，然后郑重其事的又敲打了一番。
两只鸡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反正缩着脖子蹲在鸡圈最里面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高青阳从锅底铲了灰渗了渗，把屋里都扫了一遍。
至于灶台后面那点松毛，全部扫到火坑里面给点了。
两只鸡在里面蹲了这么久，谁能保证里面没有鸡屎，回头再一不小心抓一手。
做完才把从家里带来的腊肉给挂起来。
这会儿虽然早晚还烤火，但是肉已经不能再熏了，熏的太干，里面的油全部都被控出去了，咬起来干巴巴的。
阿茶在外面菜地里，打算扯些菜叶和草出来切了喂鸡。
刚刚蹲下来就听见高青阳喊她：“阿茶，给我帮个忙！”
阿茶起身进了灶房，看着他伸着脏兮兮的手在那里，伸手把他的衣裳袖子往上捋了捋：“鼎锅里面水热了没有？你这会儿着急挂它干啥？弄这么脏，洗都不好洗。”
说着，去外面拿了盆进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冒烟了：“应该是能行了。”
给高青阳兑了水，又找了点碱搓他手上。
隔壁也不知道在干啥，声音大的不得了，像是在吵架。阿茶起身听了半天。
最清晰的就是那老太太的声音，哭嘛的厉害，大正月的不知道闹腾啥，隐约听见房子和**的字眼。
“大过年的不晓得再闹腾啥。老太太平时怪讲究的一个人，这会儿大过年的又哭又闹也不怕不吉利。”
高青阳洗了手把水泼出去在火坑跟前坐下来道：“大概是因为职工房的事情。”
“你咋知道的？”
“年前你上班没在家的时候已经闹过一回了。雷成肖厂里新建了职工家属院，前半年就在搞统计。厂里大概是没有那么多资金，也不晓得谁想出来的主意搞预售，愿意买房的职工提前报名交款，可以比修好再申请便宜三分之一的价格。”
“夫妻俩都想去住楼房，按照指标，他们能申请到一户两室一厅的。但是没那么多钱，得把这边房子卖了。”
“一开始没打算动老房子，但是拼拼凑凑还差，就这么着了，老太太不愿意。”
阿茶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听雷成肖说的。”
“你们这么熟了？人家家里的事情也能说给你听？”
“也不是很熟吧。只不过我在家里呆的时间比较多，经常遇到。”
这倒是实话，去年一年，他只要不上班就都在这边，有时候上大夜班也在这边，厂里那边的宿舍简直形同虚设。
“你说，如果隔壁真的要卖房子，我们买下来怎么样？”
阿茶不解的看着他：“我们已经有房子了，干啥还要买房子？”
“留着住啊！宽敞一点多好，到时候咱们把院墙一打，周围给稍微围起来一点，这就是个大院子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以后人多了，地方大点可能会更好。”
他原本没打算在县城买房子，房子有现在这一处就挺好，以后要长期在这，可以打倒修个小二层也挺好。
但是隔壁有卖房的打算，那买过来的话就是稳赚不赔。
因为很快，钱就不会那么值钱了，可地基却越来越值钱。
后面兴起的楼房热让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去住家属楼。但实际上这种有地基的老房子才是最好的。
没有人嫌自己钱多，也没有人嫌自己的房子大。
他也不能免俗。
说完，他往阿茶跟前凑了凑：“这边是爷爷买给你的，我再买一处，算是聘礼？”
阿茶哭笑不得：“用的着算这么清楚吗？再说，你就是想买人家也不一定卖。而且你不是说，在城里买房轻易不好弄吗？”
高青阳道：“那他只要卖我就买啊。至于好弄不好弄的，事在人为，办法总比困难多。”情况他大致都了解了，想要的话只需要他费点心思多给隔壁“参谋参谋”就成了，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不至于这点事情都搞不成。
“不跟你说了，我去忙我的了。反正你自己挣的钱，想怎么用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不需要啥事情都来问我。”
阿茶站起来，她扯菜叶子喂鸡呢，这么一打岔又耽搁老半天。
刚刚起身就被高青阳拉住，一拽，又坐回去，还没坐到板凳上，直接坐到他腿上了。
阿茶嘶的一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你干啥？”大白天耍流氓？
高青阳压着笑，圈着她的腰，下巴挂在她肩膀上道：“话还没说完不许跑。”
“说话就说话，你撒手我要下去。”
“就这样挺好。”
阿茶伸出两只手捏着他的嘴角一扯：“说话，有啥话要说赶紧的。”
“就刚刚你说的那句，我不赞同。”
阿茶：？
“我们家经济大权在你这，所以可能以后我不管干啥都得先给你打报告，你批准了才行。”
“那我要是不批准呢？”
高青阳飞快的在她嘴角亲了一下：“那就努力让你批准嘛！”
“高青阳！”说的什么鬼话，就是想占便宜来着。
阿茶恼羞成怒的掐他脖子，他也不躲，在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笑闹一阵，两个人都出了屋，高青阳去井跟前打水，把鼎锅涮了涮重新烧开水，然后又去把带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收拾起来。能放的先放起来，不能放的就得拿出来吃了。咸菜都先放坛子里面，泡菜坛子也该换水了。
阿茶去喂了鸡，回头进灶房把锅底下面的火引起来，添了水进去。
走的时候胡惠英给了好些灰菜，得稍微煮一下，硬实一点了捞出来晾得差不多再放冷水里面泡着。自己留一点吃，剩下得可以拿去送人。
这东西不值钱，队上那边好些过年都做，但是城里没有，吃就是吃稀奇。
高青阳问阿茶：“要不要把面头子泡上，趁着今天闲着蒸点包子馒头。”这两天天凉能放，蒸一回能多放段时间。
阿茶点头：“泡吧，再热上一锅水，我把蒸笼好好洗洗。”蒸笼还是从家里带过来得，一共就没用两回，一直放那里，老长时间了。要用得话得好好洗一洗晾晒一下才行。
还有蒸笼上面铺的布也好久没用了，收捡的再好，用的时候也要在烫水里面泡泡的。
“我们院子里应该再栽一棵芭蕉树，那个铺蒸笼好使。”
高青阳道：“这回就先麻烦点用布，回头我去找个疙瘩回来埋菜地边上，那东西发起来快的很。”
说话间，把煮了的灰菜捞起来，锅里的碱水舀起来，重新添了水，用温水泡了面头子放在热锅里。
“我去看看地里面有没有野菜。”
阿茶出了灶房就提着篮子跑了。
后面那一分多地她撒了一溜萝卜，剩下的空在那里打算开春栽洋芋的。地是早先抽空去翻过的，但是也不影响野草疯长。
地里面这会儿能吃的也就是荠菜跟清明菜。尤其是荠菜，阿茶因为爱吃，所以看见这东西就会刻意的留种，她那块地里面长了不少。过年回去了几天，这会儿过来边边角角的还有被人挖过的痕迹。
家里有高青阳年前弄的鸡蛋，跟荠菜拌在一起。炒好的花生放石窝里面舂碎了，跟猪油渣一起在锅里炒化了，再加上点大葱，然后抹在面上面做花卷。
高青阳也没出门，晌午天太阳好的时候搬了桌子出来在那写写画画，然后被隔壁的雷成肖给打断了，收了之后闲聊一阵子，下午就跟阿茶一起在灶房里面忙活。
隔壁最近几天都不太平，一直在闹。
雷成肖两口子态度坚决，一定要住到职工家属院去，老太太不同意也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更何况，人老了，很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了。
正月十五刚过，雷成肖就跑来找高青阳。
两个男人在那嘀嘀咕咕的，阿茶晓得为的是什么事情，却并没有过多关注，因为她开学了。
这是她在学校里面最后一个学期，看似还有好几个月，其实一天一天的过起来快的很。
开学第二天，胡冬雪就叫嚷着要她还愿，年前说好的一顿饭，到现在还没兑现。
阿茶莫名心虚，其实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意思了一下，说过就忘记了，谁晓得胡冬雪还记得。
那既然提出来了，吃饭就吃饭，也就是添了一双筷子的事情。在学校里的日子不多了，这是她同桌，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是该在一起聚一聚的。
“那，礼拜六？放学我们一起走，直接去我那里？”
胡冬雪点头：“嗯嗯，到时候我们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