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放映的是早先的老片子《地道战》,阿茶一共看了两回电影,都是这个。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看的津津有味。
高青阳的手伸她衣裳口袋里面抓了瓜子出来慢慢的剥着,随着电影里面的枪炮声,呐喊声,整个坝子安静的不得了。大家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幕布上那活灵活现的场景,仿佛自己也置身于当年那场艰辛的抗战之中。
“啊!张嘴。”
阿茶回神看了高青阳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干啥?别说话。”
高青阳眨眨眼,手凑到她嘴边,手心里是剥好的瓜子米,已经攒好些了。
阿茶伸手接他又不给,直接给塞进了嘴里。
胡惠英坐在边上看了一眼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继续看电影。
高青阳继续剥瓜子投喂,顺便把阿茶的围巾往上扯了扯:“冷不冷?”
“不冷,我穿的厚。”就是坐在这里不动弹感觉有些冻脚。他们坐在前排真的是好多了,不远处就是一堆火,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火光带来的暖意。
电影结束,一直到幕布上显示完最后一副画面,没了亮光,安静了个把小时的坝子才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无一不是围绕着电影来的,品头论足议论纷纷。
好些认识的, 三五成群的站在火边上闲谝。
高明远喊高青阳:“不早了,你先弄火把跟着你婆婆爷爷让他们先回去,我还要等一阵。”
高青阳道:“那我把手电留给你。”
高明远摆手:“你们走你们的,我回头打火把就行了。”
高青阳应了一声,把手电打开给李秀兰,又点了两个火把,一个给了高德发,一个给了阿茶。
都陆陆续续的弄了火把,各回各生产队。
胡惠英想跟高青红再说阵话呢,黑咕隆咚乱哄哄的也找不到人在哪,干脆算了。
跟阿茶一起,边走边问她:“县城那边有没有放电影的?”
“有,之前学校组织看了一回,放的也是这个。”
胡惠英道:“我们这还是头一回放,早先来过公社那边,但是不下队。怪有意思的,你说现在的人咋这么能呢?还能把人印在一张布上,还有声音,还那么精彩,真的是太厉害了。”
高青阳道:“这算啥啊!城里人家不都有电了,我听说大地方人家还有叫个电视的东西,弄个天线就能放出来,跟这个差不多,比这个还方便,能放家里,通上电,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
“真的假的啊?听着怪玄乎,比收音机还厉害?”
“哄你干啥啊?收音机只能听见声音,,电视有图像有声音。不过收音机安电池,电视不行,电视得有电才行。等啥时候我们这通电了,我就给你买一个回来,叫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胡惠英心里美滋滋得,嘴上却硬实得很:“说的跟真的似的,那不要钱买?我跟你说,挣钱布容易,花钱要花在刀刃上,必须花得不要省,但是不必须能省就得省。手太散日子咋过?再说了,我们这山沟沟里面,不晓得哪年哪月才能通电,镇上都没通呢!”
不止镇上县城以及周边也才在筹备,年初就在统计拉电入户,到八月十五之后才确定,腊月份才把线架好正式通电,还三天两头得停电。
阿茶用煤油灯用习惯了,基本上记不起来家里还有那么个东西。
到家,胡惠英就忙开了,去把包好的被子给弄出来。
趁着阿茶在灶房里面洗脸泡脚才数落高青阳:“你看看,这不是回来了,这不是挺好?要你瞎吃萝卜操空心。两个人过日子啥事情都得商量着来,别一天到晚的瞎搞。我这啥都没准备。还好最近天气好,家里的被褥都见过几个太阳,都是干净的,不然睡都不好睡。”
高青阳打着手电也不吭声,任由她唠叨够了才出屋子。
高德发老两口子回来就去睡了。
阿茶还在那烤火,她在等鼎锅里面的额水开了灌吊针瓶子。大冬天没有个捂脚的东西睡觉真的是难过的要命。小时候都没觉得,越大反而越不扛冻了。
高青阳跟胡惠英刚刚坐下来就听见刘淑芳的声音。
在骂高青青:“大晚上你乱跑啥?我还以为你叫狼给叨去了。”
高青青道:“熟门熟路的我还能跑丢了?我不想看了自己回来不得行?回家还要给你打报告?”
阿茶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她不是积极的不行了,咋还提前跑了?这黑咕隆咚的,一个人往回跑她也不嫌害怕。”
胡惠英道:“那谁晓得她一天天的在干啥。就没个规矩的时候。”
说完,懒得再提这个人,问阿茶道:“饿不饿?饿了的话再弄点啥吃?下午饭吃的早。”
阿茶忙不迭的摆手:“不饿不饿,下午吃的饱,晚上还吃零嘴,肚子还胀呢!”说完,想起来了:“对哦,高青阳还带了好些东西,下午也没有收拾。”
胡惠英道:“你说的那些吃的啊?都拿出来了,放箩筐里面的。这么远,坐车那么恼火,拿那么多东西干啥?家里有吃有喝又饿不到。能放的你们以后都留着,城里面过日子说起来名声好听,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样样都得买到底。”
阿茶道:“各有各的好吧。有些东西平时没有供应,想买也买不到。过年嘛,大家都在,啥东西大家一起吃才香。”
两个女人在灶房里拉家常,气氛格外和谐。
然后就见外面有火把的光亮晃动。
胡惠英道:“你爹回来了。”
高青阳刚刚起身,就听见高明远的声音:“青阳,来看看,这是哪个?”
高青阳出屋就看见檐坎下面的人。
“哎呀,稀客啊,大家今天都念叨你,可算是把你念叨回来了。”
高青阳上前拍了拍他,高明远已经把半路接到的行李提到高明成家里去了,站在门口高声吆喝:“老幺你睡了没有?青峰回来了!”
高青峰这一走就是好几年,长高了,也结实了,比以前更稳重了。
“我们那地方偏僻的很,倒了几趟车,火车还晚点了,愣是耗到了这个时候。”说完,看见从灶房里面出来的胡惠英和阿茶微微一愣,继而爽朗的打招呼:“大伯娘,阿茶!”
胡惠英笑道:“可算回来了,你婆婆爷爷还有你爹娘早几天就开始念叨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要么进来烤火,要么回去烤火。坐了这么远的车,先歇歇脚,回来了先好好歇一晚上,有啥话明。”
话落音,高明成两口子就出来了。
“哎呀,我还当又有啥耽搁,今年又回不来了。”
高青峰道:“咋可能,说了回来肯定要回来。”
高明成问:“还没吃饭吧,赶紧把你东西放下,叫你娘给你弄口吃的。”
“要得。”高青峰说着跟高明远他们挥挥手:“大伯你们早些休息,我们明天再谝。”说着,就进了屋。
前脚刚刚进屋,老太太后脚就摸着出来了,喊高明远:“闹哄哄的干啥呢?我好像听见峰峰子的声音了,回来了?”
“回来了,都歇了你又起来干啥?黑咕隆咚的绊了可咋整?”
李秀兰拉了高德发背锅:“我说是峰峰子回来了,你爹不信,说我听错了,我就起来看个究竟。”
“现在看见了,赶紧去睡,天寒地冻的。”
“你慢些!”
娘俩在那嘀嘀咕咕。高青阳进屋拿了吊针瓶子出来。
胡惠英拿着油灯 道:“你放盆子里,小心烫。那个瓶子从你们开年走就没有用过,久了不用容易惊。”话刚刚落音,就是一声轻微的响动。
高青阳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娘,你这个嘴还是很灵的。”
“你看看你看看,我要是不给你拿个盆,惊了水流的到处都是。”
两个瓶子,烂掉一个还有一个,但是高青阳灌完水之后觉得还是不太靠谱:“该不会用着用着自己再想不开烂了吧?”
“胡说啥呢?你这娃儿咋越大越不靠谱了。灌的时候没炸,还能灌进去没有那么烫了自己想不开炸了?满嘴胡说八道。赶紧去睡,阿茶烤热都让你给磨叽冷了。”
高青阳抱着瓶子打了手电跟在阿茶后面进屋,把瓶子给塞被窝里面:“我觉得还是不靠谱,要是烂了床上就湿了,不然我给你捂被窝算了。”
阿茶揪着他的衣裳把他往外推:“长的不美你想的挺美,我还需要你给我暖被窝?”
高青阳伸手抱着她:“明年这个时候不需要也一个被窝了。”高青阳说完在她脸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就跑了 ,手电忘了拿,脚差点挂在门槛上摔个狗吃屎。
阿茶不厚道的笑出声。
拿了手电给他照亮,看着他进屋这才关门。
坐在床上搓了半天脸,脸依旧滚烫滚烫的,跟在火上面烤了似的。
还没进被窝,却一点也没觉得冷了。
明年,明年个鬼,她要到后年开春二月份才满十八岁,满了十八领了证才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