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疑惑的看着她,不晓得她这个熟悉了就下不了手是个什么意思,耐着性子跟她讨论:“我觉得熟悉了比不熟悉好。知根知底,大家都了解彼此的秉性。优点缺点全部知道,也算是有心里准备,更能包容一些。”
“了解一个人不是三五个月一年半载就能行的。不熟悉的人要变成一家人,那得花很多时间去了解,还不一定能了解透彻。知根知底多好多省事。”
胡冬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阿茶凑过去问她:“你跟谁定下来了?刘胜华还是陈冬至?”
胡冬雪捏着桌子角心神不定的问她:“你咋,你为啥说是他们两个?”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一起长大的,特别熟,彼此穿开裆裤的样子都知道。除了他们俩还有哪个你熟成这样?”
胡冬雪叹气:“哎!”
也不回答。
阿茶瞅了她一眼,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往刘胜华和陈冬至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剖析了一番,随后就抛之脑后继续做题。
关于找对象这个事情,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看的很开。反正不管男女,长大了都要找对象都会找另一半,那肯定尽可能的找个自己印象不错且对自己好的。能省事干啥费事吧啦的。
她表现不出来半点好奇心胡冬雪反而坐不住了,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自己以为不好意思跟人说起来的那点事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说完还问阿茶:“你这人,年纪不大,老气横秋的。你咋就一点都不好奇啊?”
阿茶边做题边道:“谁说的,我很好奇的。”
“我咋没看出来?你好奇你都不问。”
阿茶道:“问了啊,问一遍就行了,愿意回答你就说了。问一遍你不回答那有可能就是不愿意说。不愿意说的那都是你的隐私,我再问还有啥必要,那不是为难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新同桌还蛮有意思的。
果然,同桌关系更近一些。
上个学期一学期了,两个人前后桌也不远,但是远没有这学期近啊!
一到四月,天气就明显的长了起来,五点多放学下午还有老早。
没有再去领纸盒子回来折,阿茶整个人都清闲下来。
她约了胡冬雪礼拜六放学去百货大楼。
胡冬雪对此震惊万分:“你居然有时间出去转悠了?你不忙了?”
高中的学生,忙是常态。尤其是他们县一中的学生。除了家在县城,本身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其他都是下面各地考上来的。
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生活。
虽然还在教室里坐,已经完全能感受到来自于这个社会的压力了。
她这个同桌更是。
已经相处过一学期,她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周阿茶的日常分为三部分。
学习,干活,陪对象。
阿茶点了点:“今年不会太忙。”
“行啊行啊,我也打算去百货大楼看看。”她跟刘胜华的事情算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两家大人已经在商量过礼的日子了。
城里过礼跟农村不一样,比较讲究排场。要礼金,要衣裳,还有三转一响。
怎么商量她是没有发言权,但是她要去看看反正买的时候得她看上才行。
礼拜六放学,阿茶挎着口袋跟胡冬雪一起出的教室门,从巷子口上过的时候她没拐道,和胡冬雪他们一起朝吊桥那边走。
有她一起,胡冬雪也不跟刘胜华和陈冬至走了。
两个人姑娘边走边窃窃私语。
“你不回去看一眼吗?你对象厂里放礼拜不过来吗?”
“过来啊,我就去转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了,耽搁不了多大一阵。”
胡冬雪问她:“你去百货大楼买什么呀?”
“就随便看看,不一定会买,看到合适的再说。”
她想做衣裳,家里还有布,高青阳年前给她的蓝格子布,还有过礼的时候高家给的两身衣裳的布。
但是这有点时间了,也不能光顾着自己。
她想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男士的布,她想给高青阳做件衣裳来着。
她记得高青红那会儿处对象的时候,给对方和对方家里的大人都做了针线。
她是没那闲工夫去纳鞋底子,但是做衣裳还是能行的。
她手上攒了两张布票,大概是可以扯一件衣裳的布的。
胡冬雪问她:“阿茶,你跟你对象订婚的时候,他们家怎么给你过的礼啊?”
阿茶不明所以:“怎么过的礼?就他家里大人带着媒人上门啊!”
“不是,我是说,他们家都给了你啥!”胡冬雪发现了,跟她这个同桌说话一定要直截了当。你要是拐弯抹角她是不会去多想其中的意思的,她只会按着字面上的意思来。
阿茶哦了一声:“就礼金和两身衣裳的布。”说完,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还有这个表。”
胡冬雪点了点头:“他们家条件还挺好啊,过礼过的这么厚。”她听说农村好些都是弄点粮食换亲,条件好的才过礼,但是再好也就是那么几块钱一身衣裳,做个面子走个过场。
阿茶想了想:“他们家,还行。”大队书记,吃公粮的,在他们那一片都算是很不错了。
两个人叽叽咕咕的一路说着去百货大楼。
胡冬雪就是没目标的瞎乱转,阿茶是带着目标的。
她去看了布。
才四月,百货大楼就到了一批新货,一批叫做的确良的新式布料。
布料很轻薄,颜色很正,据说很结实,耐磨,好洗不掉色还干的快。
胡冬雪看上了一卷大红色的的确良料子:“阿茶,这个做短袖或者裙子肯定好看。”
阿茶点点头:“确实很好。”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轻薄颜色又如此板正的布。
“你要买吗?好看是好看,关键不便宜。”最主要的是,不止需要钱,还需要票。
她有点钱,但是票,没有。
阿茶趴在柜台上看了半天:“买!”伸手却指了指边上白色的那一匹:“这个给我扯点。”
高青阳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她想象了一下,嗯,确实很好看。
胡冬雪愣了一下:“不是,你干啥要白色的啊?”
阿茶掏出口袋里面的钱个票,数了数递了过去,然后把售货员裁好的布叠起来放进口袋里面:“我要给高青阳做件衣裳,但是统共就这么三个颜色。大红色他不能穿,格子的也不行,就只有这个白色的了。”
胡冬雪半天才回神:“不是,你这又是钱又是票的扯这么好的布给他做衣裳?你还没过门呢,你这不是……”倒贴吗?
阿茶道:“这跟过门没过门有啥关系,从小到大他送过我好多东西,我从来都没还回去过。”以前她觉得在山里抓两个雀雀,在河里捞一条鱼,送给高青阳就算是礼尚往来两清了。
后来她懂了,她给高青阳的和高青阳给她的从来都不对等。
可惜她懂的那会儿日子真的太难了,她不仅丝毫还不了,还得继续接受。
现在,阿茶的嘴角扬了扬,她虽然还在上学,但是她已经能自力更生了。她花着自己挣来的钱给高青阳做一件衣裳又算什么呢?
东西有价情谊无价。
两个人既然要过一辈子,这个账就是本糊涂账,甭想算清楚,也不可能算清楚。
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胡冬雪好奇的问她:“他从小就送你东西啊,那他岂不是小时候就喜欢你?”
阿茶难得的害羞,半天才道:“反正他对我很好就是了。”从小就好。至于怎么个好法,她心里清楚就好了,不愿意人追根究底,问了她也不会细说。
两个人说着话又在柜台边上看了看。
阿茶还看见了一架一架的毛线。
她看见别人织过这个。问胡冬雪:“你会织毛衣吗?”
胡冬雪摇摇头:“不算会,我只会开头,但是不会收尾。也只会简单的平针,加减针我都不会。”
说完问阿茶:“你会吗?”
阿茶摇摇头:“我们那没这东西,还是来上学之后看见的,我看见过两回,人家用这个线织毛衣。”
她看见胡冬雪穿过两件颜色不一样的毛衣,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胡冬雪道:“我妈会,我穿的毛衣都是她给织的。不过毛线太难买了,贵不说,还得毛绒票。我那两家毛衣来的挺不容易的,一件是我妈拾的别的小孩子的旧毛衣凑的。还有件花的你见过的,那个是我妈攒的毛线手套,攒了好久,拆了之后嫌弃白的不好看,就想办法染。石榴皮,山萝卜果子,还有啥我不太清楚,反正弄了好几样颜色费了好大的功夫。”
阿茶听的崇拜不已:“你妈妈好厉害。”
“哎,确实很厉害。你这么一提,我觉得我也得想办法弄点线跟她好好学学,不然她这手艺失传了咋整?”
阿茶点头:“对啊,有条件还是要学一下的,你这多便利啊,师父就在自家屋里。赶紧学,学会了我好跟你请教。不,重要的是学会了你以后就能给你对象织毛衣。”
胡冬雪呸了一声:“谁给他织,想的美。”
“那以后有了孩子给孩子织吧。你看看你现在有妈妈给你织毛衣,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不会他可能就没得毛衣穿,多可怜。”
胡冬雪不由得沉思起来,这话好像有那么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