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白了他一眼：“谁紧张了？”
好吧！她是有点紧张。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人要半天晌午才能到还专门提前请了假，早早的起来，在院子里转圈圈不晓得该干啥。身上的衣裳也是早先做的，藏青色的底子上面缀着小花的，是她现在唯一一件没有补丁能穿的出来的衣裳。
她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这么注意自己的形象，早上梳头的时候还对着对面照了半天，虽然没看出来个啥。
周汉青这个当爷爷的，从小带她就带的粗糙，自然不可能会想到姑娘家大了会有怎样细腻的心思，也就自然不可能说那些掏心窝子的话去宽慰她。
只能靠她自己，跟瞎子过河似的眯着眼睛慢慢摸。
以前是邻居，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的收放自如，上门过礼，那意思就不一样了。
到底怎么个不一样要她说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能感觉到。
高青阳在那低头笑。
阿茶恨恨的去了外面，他也跟着出去。
阿茶在菜园子里拔菜，他就跟她蹲在一起：“我说真的，不要紧张，以前咋样的现在还是咋样，你就当他们是来串门的好了。”
“你哄傻子呢！”阿茶伸手戳了他一下，高青阳没地方一个屁股墩坐在了菜地里。
末了两人都笑了，阿茶又把他拽起来：“这么些年第一次发现你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我虽然不懂，但是也清楚，那肯定是不一样了。”
高青阳幼稚的拿着一根小白菜去戳她的手：“就算是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也不用担心，他们只会对你比以前更好的。”
说着，往阿茶跟前挪了挪道：“以前你在他们眼里就是我朋友和邻居，以后就不一样了，是自家人了。”
阿茶：——并没有被安慰到。
不过想着高青阳说的那个自家人，心里又起了涟漪，热乎乎的。
高青阳哎了一声：“够了够了，难不成你要把地里面的这点菜一次拔光？”
阿茶回神，可不是？本来就不大点地方，她这样那样的都种了些，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薅了不少，再拔的话真的要把刚刚能吃的菠菜拔秃了。
“倒是又可以再种上一茬了。”
高青阳帮着她把篮子提出去坐在灶房门墩上边择菜边跟周汉青说话：“之前说的是我爹和我娘一起过来，媒人找的是对高雪琴表婶本来是要找我二婆的，她也是给人说了一辈子的媒了，但是她今年身体不太好。远了起来，跟在家那边不一样，就没有麻烦她。”
周汉青点头：“也要得。”媒人其实就是个过场，一个形式。阿茶跟高青阳这也不算是媒人介绍盲婚哑嫁，从小自己处的，但是没有媒人好像总觉得不那么正式。
说着，高青阳又想起他带来的东西了，拍了拍手上的泥起身把带来的布口袋拿过来：“过礼还是按着我们当地那样，应该是二十块钱的礼钱跟两身衣裳的布。”这其实已经相当高了，要知道早几年高青红过礼，李家也就给了十块钱。这几年也没见长。
不过这个礼钱是胡惠英主动提出来的饿，她就高青阳这么一个儿子，一辈子就这么一回，二十块钱也不过分。
阿茶这会儿苦难着，她给了也能缓缓。
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这阵人在县城里了，要是有个啥不紧凑的时候，高青阳肯定会管的，倒不如这种场合大方一些，彰显诚意又顾全脸面。
“我这边，给阿茶买了一块手表。”
周汉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你费心了。”
他明白高青阳的意思，家里给的是家里给，他给的是他给的，提前给了，意思就是不当着大家的面再提这个事了。
高青阳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是不知道他的秉性和对阿茶的心意，周汉青是不会把阿茶托付给他的。
所以，他这会儿给阿茶任何东西周汉青都不会有多余的想法，给的越多，只能说明阿茶在他心里的分量越重，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说完，顺手就把阿茶的手拽过来，把表给她带在了手上：“大了。”阿茶瘦，手腕也显得纤细。
“我去把表链子取一截下来。”
阿茶喊住她：“先收着，回头再说，今天又不带。”
凉冰冰的，她手上从来没带过东西，完全不习惯。
高青阳就直接塞到她手上，反正送出去了，带着还是收着那都是阿茶的事情了。
阿茶起身把表拿回自己屋里放起来，出来有坐在闷墩上问他：“也不晓得表婶他们啥时候到，他们也不晓得我们住哪里的，要去车站迎一下的。”
“你跟我一块过去？”
阿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你自己去，我还忙着呢！”
她得把肉煮锅里，心肺汤炖上，早上泡的干菜已经散开了，再烧上一锅水，该淘洗了淘洗好。
早上早早的就赶车，早饭肯定没吃，到了是要给弄点吃的先垫一垫的。她揉了面，把汤炒好放那，也不着急吃饭，只等人来。
高青阳说不等人先吃饭那是不可能的，阿茶根本不可能信他的鬼话，因为高青阳今天看起来就有些不太靠谱。
她不去高青阳也不勉强，跟周汉青说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高明远两口子跟高雪芹是早早的就起来塔的头趟车来的县城，一路上也还算顺利，正是高青阳按着板车的时间算出来的时候。
到车站门口没等多大一会儿，从九江公社那边来的车就到了。
三个人下车，都两手不空的。
高雪芹哈了一声：“托你们的福啊！要不是这个事，我这辈子怕是都不会跑这么远，来城里转一趟。”
胡慧英道：“这不是来了，这来了就好好转转，不能白来一趟。”
“那肯定。”这一趟的车费钱是高家给出的，她就是耽搁了一点时间。难得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转转，回头回去跟人说起来也好有得说啊。不然来一趟城里啥啥都不晓得，那不是白来了吗？
胡惠英跟高明远讲：“也不知道青阳过来了没有，我这东南西北都摸不清楚。”
“来了，那不是？”
高明远一抬手一指，胡惠英顺着他指的方向就看见高青阳扶着车子在站外头朝他们招手。
“走走走！”
三个人扛着着麻袋背着包加快了步子。
高青阳把自行车扎在大门口一眼看得见得地方，风风火火得往里面跑，到跟前先把高雪芹手上得口袋接过来，然后还有她娘得，招呼了高雪芹一声：“表婶，给你添麻烦了。”
高雪芹不在乎得摆手：“麻烦啥啊麻烦，这可是天大得好事情。”说完，瞅了高青阳两眼：“哎呀，这一身拾掇得，比公社那些干部还气派。”
高青阳失笑：“那倒不至于，不过是想着今天是个正式场合，换了件衣裳。”藏青色得中山装，里面是带着假领子的毛衣，精神的很。
“这是真的出息了，咱们队上就你最出息。不然说呢，高书记跟嫂子有出息，娃儿更加有出息。”
谁能跟高青阳比，年纪小小的就晓得门对门的拐个女娃儿当媳妇先养着。
高雪芹觉得胡惠英两口子上辈子真的是烧了棒槌香了，不然命咋这么好。养个娃儿，小时候学习不用操心，大了这说媳妇也不要大人操心。不像她面前那两个，小的倒是还小，大的那个，周正兴这也老大不小的了，眼看也快到跟前了，还不晓得对象在哪条路上呢！
想想都觉得愁人。
高青阳道：“表婶你这把我夸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说完，赶紧岔开话题问胡惠英道：“娘，咋带了这么多东西？”
胡惠英道：“三个人的车票呢！来趟县城多不容易，还能打空手？给阿茶跟她爷爷拿了些吃的过来。”
除了地里的大葱蒜苗就是一些五谷杂粮，都是他们家里自留地里面的，高雪芹也给带了一点，毕竟他们现在种阿茶他们自留地了，那也不能白种。
队上的红苕分下来了，也不好带，胡惠英就给留着了。过来的时候就捡能带的带了一些。毕竟来一趟不容易，下一回不晓得又是啥时候。
高青阳道：“口袋都扎好没有？扎好我放车子上了。”
“你这还弄自行车了？”
“嗯，不弄自行车来回的跑得多长时间？”
胡惠英不懂：“不是说这玩意要票不好弄吗？”
“我这个不要，我这是转的人家的旧的。”说话间，高青阳把两个麻袋已经弄在了货架子上，就是没绳子了，高明远还扛着一口袋不好整。
“爹，你也别扛着了，架上面你帮我扶着，咋样也比扛着省劲。”
那倒也是。
高明远把口袋架上去扶着穿过马路才问他：“阿茶他们住哪的啊？”
“小学后面一点，要过桥呢！”
高雪芹跟高青阳打听：“县里面落脚很难吧？”
高青阳道：“是不容易，但是有啥办法呢！阿茶他们家情况特殊好一些，正常情况下更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