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营突击训练就半个月,学校开始正式上课。
公社初中这会儿一共三个班,人数不过百。连临时成立起来的领导班子 学校一共才五个人 就连校长也要亲自去代课。
初中这会儿主课除了语文算术,还加了几何,革委会还有代表隔三差五的过来上思想政治课。以及比小学更加升华的农基课和在农基课基础上增添的化学课。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样的课业无疑是新鲜而繁重的,但是对于高青阳来讲,不过是将上辈子走过的这段路再走上一遍。
他不晓得初中这两年会不会跟小学的时候一样有些许偏差,但是他该努力的还得努力,该争取的还得争取。
初中还是按座位高低排序,他跟向学成的位置往后又挪了一排,从正对讲桌的第二排挪到了第三排。
何中书是他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学校三个班的语文都是他在教,还有历史也是他在负责。
开学第一周,除了语文书上的课文,何中书给他们推荐了一首近代诗人臧克家的新诗,新诗只有三句,却形象的折射出了旧中国世世代代的农民的生活和命运。
“孩子,在土地里洗澡;爸爸,在土地里流汗;爷爷,在土地里埋葬。”
以诗人对旧时农民鲜明的阐述和无比的同情来告诉自己班上的学生,今天的生活是多么的幸福,今天的幸福有多么的来自不易。
何中书说:“我们都是大山的孩子,出生便与泥土为伴。但是我们比前人幸福,因为我们掌握了离开泥土的真谛,那就是学习。学习知识,改变命运;学习知识,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为我们的下一代创造更高于我们现在水平的幸福生活。”
“机会来之不易,望大家珍而重之。”
这一课,不止是高青阳,很多人都深深的记在心里,哪怕何中当年被批被判,身上有了污点,中断了教师生涯,高青阳依旧认为,他是一位真正传道授业的师者,是该被人敬重的。
重新来一次,如果可以,高青阳希望他一直能这样热情洋溢的,以饱满的热情和真诚教书育人,用自己的力量,引领着更多的人向前进。
然而想让何中书避开这一劫难,关键还在于陈爱华。
上辈子他并不知道陈爱华这位女同学跟何老师的纠葛。只晓得她经常去办公室请教学问上的问题,又是学习委员,何中书这个班主任对她十分的有耐心。最后出事,班上的同学都震惊的不行。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陈爱华的指正,她亲自指证何中书对她多次骚扰,做出流氓行径。就此将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学者踩入烂泥里。
陈爱华的爹是革委会主任陈安平,家庭条件算是在九江公社算是很不错了,模样算不得有多好,但是也不算太差。
高青阳摸不准到底是何中书对人家真的有意还是怎么回事。但是要避开这一劫,首先的,何中书得离陈爱华远一些,并且要有个正儿八经得对象才行。
但是这会儿才刚刚开学,他是学生何中书是老师,他没法直接去敲何中书得办公室门,然后正儿八经得跟人家说:“何老师,你离我们班那个谁谁远一些。何老师,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所以,在这之前,他得留意陈爱华得情况,顺带的,跟这位何老师好好搞好关系。
想跟一个老师搞好关系的最大捷径就是学习好,会来事,这两样对于高青阳来说都不算难。
他写了一片论文,“未来二十年”,找何中书修改,说想寄出去在报纸上发表。
何中书看了之后大加赞赏,热情的给他了一些自己独到的建议,并夸奖他的字写的非常好,见解非常独到,文笔非常的棒,让他重新誊抄一番帮着联系了报社给寄去了省城。
等到秋季忙假,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两个人已经是亦师亦友,私下相处的十分的随意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生活也不是事事如意。
复课之后,革委会下达了命令,在各个小学成立“红小兵”组织,初中城里“红卫兵”组织之后,派来学校给他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宣传员竟然是张光耀。
他没跟张光耀正面打过交道,所以张光耀并不认识他。
但是高青阳晓得,很快张光耀就会晓得,高明远的儿子高青阳在公社初一一班上学。会不会为难自己现在暂且不知,但是高青阳觉得自己必须未雨绸缪做点啥。张光耀这个人心眼极度狭隘,因为之前的事情在公社这边给他爹穿过几回小鞋了。
要不是他们家庭成分好,加上李书记和邓部长态度够强硬,高明远真的会倒霉。这阵虽然不痛不痒,却也被恶心的够呛。
秋收战役打响,不管是初中还是小学全部放假,所有人再一次投入到紧张的抢收之中去。
阿茶今年是软磨硬泡的愣是从周成发那要了活过来。
仓库领了镰刀,跟着高青阳他们一起下地砍苞谷杆子。
她还写了保证,保证不比一起干活的人慢,保证不磨洋工。
一天五个工分啊,她也不可能去磨洋工。
还不到十岁就下地上工,这在冷水沟真的是绝无仅有。
她就干了一天,麻烦就来了,先是胡东海来找周成发:“阿茶都能下地挣工分了,我们胡文贵还比她大两岁呢,你看是不是也能行了。”
那肯定是不行的,周成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才十一,真的不行,好好的交养猪场那边的任务比啥都强。”
胡东海既然开口了,哪能叫他这么一句话就打发了:“阿茶九岁都能行,我们家胡文贵十一还不行?老表,这阿茶虽然喊你一声大伯,但是你这生产队长管的可是我们全队,太偏也不是啥好事。”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直接了,周成发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这话说的,我当队长这么些年,我虽然没有我幺大那么有本事,但是也不是那种私心重的,私心太重队上的社员也不能同意我来当这个队长。阿茶年纪是没有你们胡文贵年纪大,但是她来领活是给我写了保证的。昨天第一天上工我是把她跟别人分开的,长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干的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你们胡文贵能不能行?”
说着,声音缓了缓:“你也不要说我偏心阿茶,这个名我可不背。我要是偏心,我们周正兴这阵也去参加劳动拿工分乐凯,你看我叫他去了吗?你要是非要你们家娃儿去也行,也给我写个保证书,明天试试看,阿茶砍多大地方他也砍多大地方,砍不完,明天一天白干,一个工分没有,后面就不要再给我提这个事情!”
胡东海不服气:“保证就保证,我要黑时候就叫胡文贵来写保证,明天就叫他去,我都不信了,十一的男娃儿还不如个不满十岁的女娃儿。”
周成发懒得跟他动嘴皮。
十一岁的娃儿跟九岁多的女娃比,年龄上是有差距,但是干活能不能比的过还真不好说。
胡东海刚走,高雪芹就开始抱怨了:“都跟你说了不能开这个先例,你看看,这个口一开,麻烦就来了。今天来个胡东海,明天又不晓得来个哪个。一天到晚还嫌不够累,还要跟他们打嘴仗。”
周成发道:“来就来,怕啥?这阵忙的跟啥一样,要是有本事上工,都给我到地里去也得行。莫那个本事,就少在那哔哔。”
高雪芹抱怨归抱怨,是管不住他的。
说了几句之后跟他道:“我不管你这些,你注意下月月子,这女子最近可不咋老实,这么忙还老是往外面跑。我说了你又不爱听,她跟知青点那些知青走的可有点太近了。”
周红月是周成发的妹妹,今年也十六快十七的人了,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周成发他老汉的老来女,从小娇生惯养的,高雪芹也不敢管,横的不得了。
她说的这个事情周成发也晓得,脑壳一个顶两个大:“回头你去高德兴表叔他们那走走,托一下高家表婶,看看她那有没有条件好一点的男娃,再给介绍介绍,赶紧给定下来——”
这据说年底又会有一批知青过来,这些活先人,周成发想想都觉得脑壳疼。
这前面这一批才消停,勉强各归个位勉强能跟上队上的节奏,这再来一批又得从头带起,想想都觉得好恼火。
还真的叫高雪芹给说对了,晚些去仓库剥苞谷,好几个来找周成发的。
阿茶倒是不知道上个工也能被人眼红,她晚上是不去剥苞谷的。
自家屋里有活,自留地里面的苞谷要掰,南瓜也得往回摘。
还有养猪场的任务,她也没退,上工就忙假这半个月,后面她又闲下来没啥事情干,那个任务是万万不能丢的,所以她晌午下工回来吃了饭就不歇气的又去割草,晚上有时间也要顺手牵羊带一点。
就跟采蜜的蜜蜂一样东一头西一头,不知疲倦。
等到第二天早上下地,周成发在那吆喝,她才晓得,今天她可以跟高青阳他们一起干活了,但是又多了好几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娃儿也上工了,一人负责了一块地方,那是要砍完的。
地里面倒是热闹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