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分的吵吵闹闹的整了一下午,把高明远整的精疲力尽,感觉比干了一天活还累。
回去少不得抱怨一通,家里人问起他就大概的讲了讲,反正这也不是啥不能讲的机密。胡惠英问:“这么挑唆着分了家,这会儿也算是利索了,那张梅音还真的能跟周成林成了?”
“那谁知道?不过,周成林既然能听她的话闹得这么厉害,显然是对她上心了的,她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在队上的日子也怪难。周成林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又想牛耕地又不给牛草,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胡惠英有些担心:“会不会回头又来找你?”
“我又不是队上的队长,她找我干啥?就算是,找我也没用。她能来找我把事情闹大,周成林会闹得比她更大。那就是个混账玩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以为这会儿听她的话就好了。日子还长着呢,心术不正的人终究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说完,轻嗤了一声:“不过这女知青也真的是厉害的很,心眼子还挺多的。没有这个头脑,也没那个本事能挑唆周成林跟家里闹。显然是在周家一个礼拜把周家啥情况都摸清楚了,知道陈春芳他们都不怀好意。但是想彻底的甩开周成林又甩不开,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对策。她显然是晓得,就那样进了周家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趁着俩人还没彻底的在一块把家给分了,
到底会好很多。”
“这么一来,利索了,把周成林也拿捏住了。后面要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有头脑,说不能过好,起码比那个刘清云强很多。十七八岁的女娃儿,这个头脑简直不得了。你看看青红,也小不了多少,还啥都不懂。”
胡惠英冷哼一声:“青红需要懂这些干啥?我就她这么一个姑娘,没指望她有多大出息,以后找个老实点的,只要踏实能干,家风端正,就她那样的日子也不会差。她是性格好,但是那是对家里人,也不可能是个耙柿子,叫人想咋捏就咋捏!就算是,那也得问问我同意不同意,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叫人平白无故得糟践她。”
两个人说完,转身就看见坐在门槛边上的高青阳。
“青阳,你咋还没睡?”
高青阳总算是晓得了周成林擦黑得时候那一出是个啥情况了,挠了挠头:“有点事要跟爹说一下。”
“啥事啊?”
高青阳站起来拽着他往院子边上走。
胡惠英嘿了一声:“神神秘秘的,还不能让我听见了。”
高明远跟着他到院子边上问他:“啥事啊,还得跑边上来说。”
“爹,你啥时候去区上啊?”
“去区上干啥?就是开会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公社。”
“我想让你帮我带本书回来。”那东西公社这边还弄不到,区上和县城里的书店才有。
“啥书?”
“伟人语录。”
高明远愣一下,点了点头:“晓
得了,去睡吧!”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他也听说了,好多地方都在组织学习这东西了,本来就琢磨着这两天要去一趟弄几本,回头听见风声了,这边几个生产队都得组织起来学这个。又不是没有文化人,这边的老师知青都动员起来,现在刚好也不忙了,把这些都学起来,最不起码的要把这股风给应付过去。
倒是没想到自家的崽子也提起来了。看来,局势比他听说的还要紧张,得尽快整起来了。
高青阳一直记得这个事情,只不过耽耽搁搁的一直到现在。之前他想说,但是又压下来了。因为他晓得,不到跟前自己不能冒失的跟先知一样去干什么,敏感的时候稍微不注意就会被怀疑,然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正好!
书还没买回来,高家准备交任务猪了。
高青阳问阿茶:“想不想去公社玩?”
阿茶还没去过公社:“公社有啥好玩的?听说很远嘞!”
高青阳边走边道:“也没啥好玩的,跟咱们这边差不多。不过条件好点,路稍微宽一些,然后有个大院子,有小学还有初中。最重要的是那边有供销社,肉联厂,可以买到东西。”
阿茶一听见“肉联厂”这三个字眼睛就开始冒光:“要去要去,咱们什么时候去?”
“这个礼拜天吧?家里要去教任务猪了,我打算跟着一起去,顺便带着你。”
“那,礼拜天
我们不得上山吗?”
“上山就是去看一眼,也不一定就会有东西。我们可以礼拜六晌午去看看,不耽搁。”
这样也行,阿茶还没去过公社呢!她是听他爷爷老说去公社买这买那的,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才礼拜三,离礼拜天还有好几天,阿茶就开始期盼,掰着手指头算。她是第一次感觉到,一个礼拜过的真的太慢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高明远总算抽了时间去了区上一趟,将要带的东西带回来了。
回来就通知六个生产队的队长到大队部开会,连同学校里的老师一起,该叮咛的都叮咛了:“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这个必须得尽快得先学起来,务必得做到不管男女老少张嘴都能一字不差得说出来。这个任务看着挺艰巨,但是我们要认真对待好好完成。”
第二天,阿茶他们的早读课就换了内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不管是学校里的孩子上学放学,还是队上的社员知青上工下工,嘴里都不离这些,这些语录以燎原之势口口相传,很快就在整个大队时兴起来。
甚至于连大队部外面的院墙上都用白灰刷了标语:“读……的书听……的话照……的指示办事…”
队上有特别积极得还搞比赛,在地里边干活边背诵,看谁背的多背的全背的流利。
被人因此夸
赞几句,就感觉满面荣光。
这一股轰轰烈烈的学习风气说刮起来就刮起来了。对阿茶来说,或者只是换了一种认字的方式,然而对于高青阳这个假小孩来讲,他再一次感受到来自于时代的压迫感。
但是他也很清楚,这些对于他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也从来未曾不知天高地厚得想过要去改变。
礼拜六,放学两个人就朝山里跑,但是就如同高青阳说的那样,真的是看运气。显然他们运气不好,陷阱原封不动,什么都没有。
阿茶有些失望,不过想到第二天要跟高青阳一起去公社,又期待雀跃起来。
下午在家里认认真真的写着作业,周汉青看的稀罕的不行:“今天任务交了?”
阿茶点头:“交了。”
“不去山里面溜达了?”
“不去了,我要好好写作业!”
“嘿!改性了,晓得好好写作业了。上个礼拜作业没写完,星期一被收拾了吧?果然你这种小崽子得要老师来叫,大人说话那就是对牛谈琴。”
阿茶咬了咬铅笔,趴在板凳上看着他所答非所问:“爷爷,从我们这到公社得走多久?”
周汉青边捋棕边道:“公社啊,大人得一个钟头,你这小短腿就不止了。”
“我明天想去公社。”
周汉青愣了一下:“咋突然想到要去公社了?”阿茶长这么大鲜少跟他提要求,提得最多的就一样:“要喂猪要吃肉。”
现在上学了,又领了任务
,一天到晚忙叨叨的,也不提了,没要求了。
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周汉青觉得还挺稀罕的。
“咋突然想着要去公社了?外面大路上坏人多,你这么个小疙瘩,碰见人贩子的话提起来就跑了,弹都弹不开。”
“才不会,我跑的快,我又不跟人说话,不得叫人抱跑。而且我跟高青阳一起去,他们明天去交任务猪呢,我想去看看。”
“青阳他们明天去交任务猪啊?他们家的猪斤头达到指标了?”
“那不晓得。反正说是明天去。”
周汉青看了看她:“别咬铅笔,你这是啥毛病,咋老是咬东西。”
“牙不舒服,乱动,还痒痒。”
周汉青嘶了一声:“这是要换牙了,我看看,哪一颗动了?”
阿茶龇牙:“门牙,最前面两颗都动了。”
“要换牙了,可得注意,不要随便啃东西。痒痒是新牙出来了,新牙冒头旧牙就自己掉了,不能用手去掰晓得不?吃东西也注意,不要吃硬的。人一辈子长两次牙,小时候一次,还有换牙这一次,换不好以后就是个丑八怪。牙换好了,以后就好看了。”
阿茶问他:“有多好看,能有高青阳他姐姐好看吗?”阿茶觉得高青红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来的几个女知青也好看,但是她不觉得,因为不喜欢,总觉得妖里妖气的不是正经人。
周汉青一点也不谦虚:“那肯定比她好看,我们阿茶是最好看的。”
说完
,才想起来扯远了,又叮咛了一下:“一定要注意牙齿啊,这一回要是长不好可就没下一回了,这一丑就是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