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汉青觉得有些头疼,他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在部队的时候跟人扫盲,也是识字的,也能写一点字,文化不高,但是最起码能看出来字写的好坏。
周成安那会儿也上了几天学,情况就跟阿茶差不多,上山下河的哪哪都有他,比谁都聪明,就是坐不住,太皮实了,所以才早早的去了部队。
阿茶这性子,随他,跟她老子两个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小丫头再去走那条路的。
姑娘家就得好好学习,做个文化人,以后进城成为工人吃供应粮,轻轻松松的过日子。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阿茶现在光听他这样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理解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煤油灯照着实在是不好受,那字越写越难看。还没写两行就开始打哈欠,要不是还惦记着锅里的饭,小丫头这会儿就想去睡了。
她琢磨着,就算是写不完其实也没有啥大问题,大不了明天被罚站趴在后面墙上写。反正她趴在桌子上写字跟趴在墙上写字都没什么差别,都不会写的很好看的。
哈欠连天的等周汉青一喊吃饭了,她立马来了精神,铅笔本子胡乱的往口袋里一塞,然后就去拿碗。
这会儿也实在是饿了,周汉青也没说她。等吃的差不多,肚子里有了东西,周汉青才道:“学习还是最重要的,我不管你是上山也好还是下河也好,以后
来家要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该写的字都写了再往外跑,晓得不?”
阿茶点了点头:“晓得喽!”
她又不是每个礼拜天都会跑这么远。陷阱已经做好了,高青阳说只需要过段时间去看看就行,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近处乱跑,捡捡柴火啥的。过段时间,那肯定最早也是下个礼拜天的事情了。
吃完饭,周汉青洗了锅碗之后,烧开水烫鸡,阿茶就着煤油灯继续跟生字奋斗。
然后就听见了从院子下边传来的叫骂声。
又闹起来了,都不晓得陈春芳那女人哪来那么大的劲头了的,一天到晚不消停。
阿茶问她爷爷:“不是说她怀上了吗?那咋还能那么闹?我看高青峰他娘都没啥精神,连话都很少说。”
周汉青道:“一个人一个人的秉性,性格在那里,只要还有口气在就不可能消停。”
看着阿茶人坐在屋里心思已经飞去外面了,手上的锅铲子在灶台上敲了敲:“认真写字,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不要整天老想着瞎凑热闹,那样的娃儿可不是啥好娃儿。一天比一天大了,就该一天比一天懂事了。”
阿茶鼓着腮帮子,任命的继续跟生字奋斗。
等周汉青把鸡放了血烫了之后拔了毛,才反应过来灶房里面老半天都没动静了。回头一看,人早就趴在板凳上睡着了,那本子上的字简直都没眼看。怕是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写的啥了。
他琢磨着他要是
老师,遇上这种学生真的能活生生的被气死。
没办法,只能把人抱进屋里,脱了鞋子给塞进被子里。然后回头去把她的本子铅笔给装进书口袋里面。
叹了口气,或许是自己太过于强求了,他们家就没有遗传下来读书的脑子,出不了那块料。
下面还在吵,闹得厉害的很,周汉青也懒得去管,甚至连听都没有去听。把那野鸡给剁成块,就着锅里的火去了一下血水,然后重新加水,盖上盖板子,炖在了锅里边。
越来越冷了,早上六点多上学的时候外面天都还是黑的。
要从汉江河趟过去,一天两个来回,好些孩子都冻的两条腿没了知觉,小腿被河水割裂开,沁着血。
和往年一样,高明远开始通知这边几个生产队去砍木头搭桥。
往年,周汉青是不用去,但是今年不行,今年阿茶在上学,他不去,队上的人肯定要说闲话。大人就不说了,小娃儿之间肯定会闹,说不定还会拦在桥中间不叫没搭桥的过,这是往年常有的事情,一点都不稀奇。
河这边三个生产队上学的娃儿都要从那条河里走,还有生产队上的干部过去开会啥的,队上的社员偶尔去趟公社买个东西也得走。
但是年年搭桥都没有人主动,高明远每年都要等麦子种下来,队上的人都闲了之后跟几个队的队长说一声,要动员半天才能把家里有学生的人给动员起来,合力砍了木头运
过去。
也就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两边的桥墩子用石头和泥巴垒起来,中间用木头架起来,上面铺上稻草,稻草上面再弄一层泥沙。
早上过去的时候,阿茶还是高青阳给背过去的。
高青阳往年这个时候都是高明远送,天寒地冻的他那个身体哪里敢叫他淌冷水。今年他坚决不叫大人送,要自己过,为此还被胡惠英数落了好多次。不过看他今年比起往年确实好多了,也没见再咳嗽发烧,最近才消停了。
高青阳的两条小腿冻得通红,阿茶蹲在那里瞅了半天,直到他把卷起来的裤子都放下来才道:“回头你不要背我了吧?你的腿都裂了。”
高青阳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背你,你自己过河,那你的腿也得裂。明明只需要冻一个人,为啥非要两个人一起挨冻?”
阿茶站起来跟他比了比个子叹了口气:“我咋不长个呢?吃的也不少呀!”
她要是高一点就好了,这样她就能背高青阳。他们两个人互换着来,这样的话就不用让高青阳一个人一直挨冻了。
高青阳边走边道:“你就是长的再高那不还是我背你?你比我小,又是个姑娘家,我还能让你背我不成?”
“也不是不行啊!我力气大,等我有你这么高的时候肯定能背动你了。”
高青阳摇了摇头,揉了揉她的脑袋,想着前世阿茶背着自己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叹了口气,这辈子不
会了,这辈子换自己来照顾她。
“头发又长长了,是要留着还是再剪了?”
阿茶伸手摸了摸:“回头太阳大的时候还是剪掉,不喜欢长头发,短头发多好,梳都不用梳,洗的时候也方便,水里面涮两下就好了,免得长矶子。”
“短头发也要勤洗才行,之前咱们不是一起弄了好多皂角吗?回头把那个砸碎了放在热水里面洗头,那个好,能洗干净。”
阿茶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书口袋:“不说了,走快些吧!”
“还早,急什么?”
阿茶有些不好意思:“我字没写完,早点去学校,我要补一下。”
高青阳挑眉:“是谁跟我说的已经写完了?”
阿茶坚决不承认:“反正我没说,你肯定是记错了。我根本就没记起来写字,昨天晚上回去倒是记起来了,结果没写一点就睡着了,一睁眼天就已经亮了。”
高青阳问:“那一共还差多少呀?”
“还差好多,语文和算术都没写。我想着先把语文写了,毕竟写语文挺费劲,算数快一点,可以留着后面写。结果语文没写多少,算术完全没动。”
高青阳加快步子跟着她道:“我咋觉得你今天早上罚站要罚定了。”
罚站什么的阿茶已经习惯,关键就是趴在墙上写,这会儿的天有点冻手了,很不舒服。
走着走着,她突然灵机一动,停下步子期盼的看着高青阳:“要不然,你给我帮下忙?”
高青阳愣
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想啥呢?啥忙都能帮,这个忙我可不能给你帮。”
阿茶不高兴的哼了一声:“还是不是朋友?见死不救!”
“倒也不是见死不救,关键问题是我写的那是我写,也装不到你脑子里去呀。帮你割草干活都没问题,帮你写字还是免了。而且我们两个写的字都不太一样,李老师一看就知道不是你写的。”
何止不一样,差距简直太大了好吗?
阿茶道:“那你往难看里写一点不就行了吗?”
“这个,还真的有点难为人,我就是再怎么努力也难写成你那样子。”
感觉被嘲笑了!/(ㄒoㄒ)/~~
阿茶不想理他了,气鼓鼓的跑了。
高青阳看着不远处的学校,并没有跟上去,慢吞吞边走边在那琢磨。不行的话,回头找时间他把一年级的生字写个范本,让小丫头临摹好了。多临摹几次,总会好一点的,不然那个字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到了学校里,李明奎弄了一个烂瓷盆装了一次盆的炭,放在教室门口给他们烤手。
一个个冻的鼻涕吸溜吸溜的,可怜极了。
但是李明奎家里的木炭也不多,不可能天天拿。
只能号召他们:“家里有木炭的,明天带一些过来啊!咱们这学期还有一段时间呢,弄一盆火虽然不抵事,但是下课你们烤烤手还是能行的。”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进去了,反正阿茶自己是听进去了的。
木炭她爷爷倒是捂的有。她原来小嘛,时不时的尿个床啥的。冬天晒不干,就得用炭盆往干里烤,时间长了就习惯了,锅底有炭的话都会放进罐子里面。
不过,因为上次扫把的事情,她可长记性了,这回不能再那么积极。看看班上有多少人响应,起码有一半人从家里带碳了她才会带,不然凭啥她带别人不带,次次都便宜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