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应了一声,想着白天的事情这会儿仍心有余悸。小丫头就是个傻大胆,没觉得野猪有多吓人,但是想着高青峰那面无血色的样子,还有高青阳腿上胳膊上的伤,她又觉得挺害怕。
虽然山里有好些东西,但是她还是缓缓好了。
晚上剥苞谷,高青峰和高青阳都没过来,连整天鸡飞狗跳精力极旺盛的周正全也不见人影。
阿茶呆了一会儿脑袋就开始乱点了。
周汉青道:“回去吧,回去早点睡。”
这会儿有月亮,也能看见路,离的又不远。
阿茶应了一声,慢吞吞的往回走。
临近十五,月亮早早的就爬上来了,像个银盘似的挂在天空,给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银霜。
月亮周围的云朵涌动,像极了那顽皮的孩子在你追我赶。
阿茶往前走了一段,警惕的往后看了看,身后树影婆娑,风吹的叶子簌簌作响,总觉得好像有人跟在她后头似的。
等到到了高明远家门下面,她想了想从坎子上爬了上去。
“高青阳,高青阳?”高家的人都在仓库剥苞谷,就是没看见高青阳和高青峰。
“阿茶?”高青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然后人也跟着出来了:“这会儿了怎么还在外面?”
阿茶道:“我从仓库回去睡觉,从这儿过,来看看你。”
高青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担心我?”
阿茶点了点头。
高青阳白天在林子里拽着高青峰逃命,摔了好几跤,
腿上擦在树茬子上,好大一块皮都没了,别的地方也有伤。
高青阳拿了板凳在墙根边放下招呼她坐:“我没事,就是点擦伤,已经涂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阿茶靠着墙坐着,晃动着脚丫子:“刚刚大伯还开会,叫我们在秋收完之前都不要再上山了。但是等他们忙完,山上的东西都没了。”
高青阳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会乖乖听话不去山里?”
阿茶嘿嘿笑:“我一直都不听话。”
高青阳摇头,他就知道:“不过这次还是要听一下的,就算是要进山也不要一个人,可以找我一起。”
“但是你受伤了。”
“这点伤算什么?明天就结痂了。”说完,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记得啊,不要一个人往山里跑。”
阿茶应了一声。
高青阳道:“其实这会儿不进山也没什么影响,咱们可以多割草,多交几次任务。这会儿秋收,大家都忙着,养猪场和牛棚那边都缺草呢!工分多了,年底结算的时候就有钱了。”
阿茶点点头:“行叭,那我明天还是早些下地割草好了。”
“字也要写,不能因为放忙假,把之前学的都忘了。”
阿茶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早点回去睡觉?”
高青阳起来将阿茶送到下面小河沟才回去。
仓库那边剥苞谷的大人还没回来,高青阳准备进屋睡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去了隔壁。
高青峰今天从山上回来被他娘狠狠的
臭骂了一顿,一下午都没出门,也不知道咋样了。
高明成家的门没锁,家里大人孩子都去了仓库还没回来。
但是高青阳也没进去,他幺娘那个人,平时客气的时候客气的要死,不讲理闹起来跟对门周正全他娘有一拼。
高青峰他们姊妹三个在一个屋,就在堂屋左边那间屋,屋子一隔两半,高青峰自己住外面,高青禾她们姐妹俩住里面。
高青阳在窗户那趴了会儿,没听见有什么动静,高青峰应该是睡了,毕竟天黑了这么久了,没事干早就睡了。
刚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声音惊醒,隔着窗户都能看见外面攒动的亮光。高青峰发烧了,烧的还挺厉害,他爹已经跟他幺大带着人去卫生院了。
高青峰这回算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被吓狠了,焉巴了一下午,下午饭都没怎么吃,一直在屋里睡着。
高青禾姐妹俩比阿茶回来的稍微晚一点,打算进屋睡了,一进门就听见高青峰在说话,喊了几声都没人应。高青禾摸着点亮煤油灯,这才发现他被梦魇住了,头烫的灼手。
两个小丫头这才急急忙忙的去仓库喊大人。
人弄走了,李秀兰又放心不下刚刚怀上的刘淑芳,又在隔壁门上叨叨了半天:“到底还是小娃儿,回来了你还是好好哄哄,宽慰他几句。白天怕是吓破胆了,回来又被你骂。他也不是故意的,谁能晓得大白天的在前山会碰见那东西。”
刘
淑芳现在也后悔的不行,也没精力跟她掰扯什么:“我晓得了,你赶紧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又要上工,这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可得当心些。”
刘淑芳胡乱应了几声,转身进了屋。
她这阵怀上了,还要上工,别人干多久她就得跟着干多久,其实已经乏得不行了,但是儿子那样,心里又焦虑得不行,靠在那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边不消停,对门也不消停。
山上遇到野猪的事情周正全回去就没跟家里人讲,傍晚陈春芳还在问他:“今天你跑哪去了的,咋一整天都没看见你人影子?”
周正全道:“割草啊,一背篓猪草,还交了两趟任务。”那都是他丛山上回来在附近的苞谷地里面赶出来的。
陈春芳道:“那还差不多,你可是要消停点,我听说高明成他们那个娃儿今天在山上碰见野猪了,差点就倒了大霉。还有高明远那个宝贝疙瘩也在,跟边上那小讨债的一起的。”
说完,继续叭叭:“我就说那小讨债的是个扫把星,都不信。高家两个娃儿原来还行,现在跟换浑了似的,这么多娃儿还耍不开,非得跟那死女子走一路,你看,倒霉了吧!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
往天她这样说周正全就这样听,但是今天周正全突然就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他清楚,要不是他们乱窜把野猪给惊动了,根本就不会有后来得事情,跟高青阳
和周阿茶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他也没有吭声,因为他晓得,胳膊拧不过大腿。
连他老子都要对他娘让三分,惹不起,他能惹得起?
吃完饭,大人去仓库剥苞谷,他也没去,自然不晓得高明成专门给他爹娘道谢,说是要不是他帮忙,高青峰今天就麻烦了。
陈春芳这才晓得他撒谎了。
他不止上山了,还跟高青峰他们一起,差点就被野猪给拱了。
丛仓库回来,周正全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陈春芳进屋就是两巴掌,愣是把人打醒了。
周正全迷迷糊糊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他娘在那骂啥名堂也不清楚。
然后又是一鞋底子,彻底的把他打醒了。
周正全┗|`O′|┛ 嗷~~的一声就滚床里面去了:“娘,你黑天半夜不睡觉你搞啥?跟鬼似的你想吓死哪个?”他正做梦呢,噩梦,然后他就被打醒了,真的要吓死了。他以为野猪来了——
“小狗日的你说哪个是鬼?”陈春芳要叫他给气死了:“你白的?说你没上山?你给我老实说,上没上?”
说着就去门背后摸棍子。
周正全一溜烟的就从床上跳下去朝外面跑去:“上山又咋了嘛!我哪天不上山?”
黑灯瞎火的,就外面堂屋里放了个煤油灯,周正全倒是不怕,陈春芳却不敢乱窜,她肚子里面现在多了个肉疙瘩,万一摔一下可不得了。
叉着腰在那骂:“跑跑跑,跑出
去你就不要回来睡觉了!厉害了,老娘把你喂的能撒谎了,能跑了!”
闹的一大家子都睡不成。
周成贵从屋里出来喊她:“有啥事情明不行?”
陈春芳气的坐在门槛上:“明天,等不到明天我就要叫这个小讨债的气死。不得了了,满口日白溜谎,没一句老实话。你忘了他下午咋说的?他说他没上山,结果呢?跟人高青峰他们跑山上去,碰见野猪了还不跑,还去拉人家高青峰。我这生了个啥玩意,人头猪脑!”
周正全没敢跑远,还在大门外面站着,听见她这话就忍不住反驳:“啥玩意,啥意思?那你的意思是我看见人家命都快没有了自己先跑了?那还算个啥男人!”
陈春芳一下子站起来看都不看,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外砸:“男人,你不尿床才几天,你就是个男人了?你就是个棒槌!”
大半夜整的鸡飞狗跳的。
好在她这阵精力也没有那么旺盛了,骂够了回去睡了,周正全才哼哼唧唧的进屋。
这边消停了,对门高家却还没有,高青峰那样子家里都担心的不行,没几个能睡踏实的。等高明远他们从公社回来,天都快亮了。
高青峰的烧倒是退了,但是却昏睡着。
给开了好些药,都是安神的。
高明远进屋眯了一会儿外面就见亮了,又该起了。
等都起来了,高明远才叮咛高青阳:“要割草就在附近苞谷地里面割,不要到处
乱跑,好好的把书看看,把作业写一写。还有,都去上工了,你帮忙注意一下青峰,要是没有啥大问题能起来了你就喊他一起,跟他多说说话。你们年纪差不多,多说说话就把昨天那档子事情忘了,忘了就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