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阳没走他们家下面的那条小路,还是跟着河沟往下,将阿茶送到院子下边跟她挥手告别,背着筐子回到家里。
今天回来的晚,家里大人都已经下工,把饭都煮好了。
高青峰回来的早一些,这会儿正坐在门口吃饭。两个小丫头却没见人影。
高青阳刚上院子李秀兰就喊他:“青阳啊,咋到这会儿才回来?赶紧的,饭给你留锅里了,咋都不知道饿呢?”
说完,伸手就帮着高青阳去接背上的筐子。
高青峰在边上看的直撇嘴,老太太真的是跟他娘说的一样,心眼子偏的没有边了。虽然说是跟他大伯家一起过日子,但是他这个婆婆眼里就有高青阳一个孙子是亲的,其他的全部都是捡来的。
高青阳没让李秀兰伸手:“婆,你松手,没事,我这么大个人了,这么点大个筐子还能背不动吗?”
说着把筐子直接背进屋里问道:“我爹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说是要去公社开会,老早都去的到这会儿也没见人影,也不知道吃了饭了没有。这一天天的今天开会明天开会,都不晓得在搞些啥名堂。”
说完就喊他:“筐子先放着你急啥?先不要收拾,赶紧去吃饭,这都啥时候了。”
高青阳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在李秀兰心里,这个孙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娇弱。
高青阳回神,点了点头:“能行,筐子那先放那,婆婆你别动啊,我等会自己来收
拾。”
老太太应了一声:“唉,我知道了,我去地里了。你姐在自留地里扯猪草了,我去给她搭把手,这两个猪能吃的很,这都快供不上了。”
高青阳端着碗从灶房里面出来:“吃完饭我就去扯猪草。”
“你不是还有那个任务没交?”
“那就一筐草,不碍事。”
他虽然说是要去扯猪草,老太太也不可能真指望他,麻溜的背着背篓就走了。
高青阳端着碗坐在门口看着对门微微走神。
他爹最近三天两头的去公社开会,那股早就刮开的风怕是要刮到这边来了。
临江大队在山里面,地势偏僻。但是也有其地理优势带来的好处。
比如早几年的大饥荒,这边影响都不是特别大。粮食收不了,树皮草根还是不缺的。
在比如这两年,外面早就乱了,他们这里还安稳着。不过也安稳不了多久了,如果没有太大的变动,第一批知青要到他们队上了。
不过,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也不是他能操心的了的事情。他能操心的,就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在意的人走一条和上辈子不一样的路。尽管他不知道这条路会不会好走,但是起码能避开那些他已知的苦。
这会儿除了去公社开会的高明远没在家,剩下的人下工回来都趁着这个时间在自家自留地里忙着。
高青阳家六口人呢,自留地分了好大一块。也是栽了苞谷,点了南瓜,早晚都不得空,只有趁中午这这
会儿得闲赶紧收了。这没太阳就没太阳了,也不知道下到啥时候。
高青阳也没敢耽搁,三两下把饭刨进肚子里,把自己的碗筷涮干净,然后把筐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
一只野鸡,还有阿茶抓的几只鸟都在里边,倒是命长的很这会儿还没断气。
他找了绳子把腿都给扎住,弄去了他住的屋里边,就着腾出来的筐子给罩住,上面又压住,这才关上门去了自留地里面。
刚到地边上,高青红就喊他:“青阳,你咋这个时候才回来哟?不知道饿吗?”
高青阳到她跟前把背篓放下来道:“今天没有太阳,也不知道时间,就是感觉肚子饿了才往回走的。”说着,麻利的用刀割着已经黄了一半的南瓜叶。
高青红问他:“都弄到啥好东西了?”她这个弟弟这一两个月大变样,一下子就出息了。
当然,之前也很出息,就现在更厉害了,不止能接任务了,上个山时不时的都能带点好东西回来。
高青阳边忙边跟她讲:“捡了好些板栗,还有毛猴桃,还有核桃呢!”
说完悄悄的跟她讲:“还有只野鸡和几只雀雀。”
高青红眼睛一亮:“哇,你越来越厉害了,野鸡也能逮到!”
“哪是我厉害,我跟阿茶一起弄的,要不是她给我帮忙,压根逮不到。我那个弹弓就打个麻雀打个斑鸠还行,野鸡那么大的个子,打上根本不起作用。小丫头在林子窜的快的
不得了,要不是她速度够快啊,那就飞了。”
高青红咋舌:“这么厉害啊?”
高青阳点头:“对啊!就是这么厉害,不服气都不行。”
“那你就这么拿回来了呀?人家给你帮忙了,是不是有点占人便宜?”
高青阳叹气:“那有啥办法?小丫头实心眼,给她怎么也不乐意要。上次她不是看见我玩弹弓吗?想要来着,我帮她做了一个。所以这回给我帮忙,算是谢谢我。”
高青红将手里的猪草丢进背篓里道:”这小丫头跟别人说真的有些不一样。”
“你们一天到晚的都是听别人说,别人说啥你们都信。世上哪有一定的好人一定的坏人。她那么一点大,就是不好又能坏到哪里去?能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说白了就是看不起人,欺负周汉青没有儿女,欺负阿茶没有爹娘。但凡家里有个能管事的年轻人,我看队上这些人哪个还敢明理暗里的欺负人。”
“说她手脚不干净,老是弄人家的东西呢!”
“放屁的话!”
高青阳突然拔高声音爆粗口,把高青红都整的愣了一下。她这个弟弟向来和气有理,从来不说脏话骂人的。
高青阳是真的生气了,当然,不说生他姐姐的气,而是觉得说这些话的人着实可恨。阿茶才多大一点,欺负人简直没个下限了。
“弄人家的东西,弄人家的啥了?要真的抓到她拿了人家的啥,就队上这些人那德行不闹的周
家表爷鸡犬不宁的还怪了。不过是年纪小,心眼子少,干啥都不知道遮掩。比如说缺粮的时候悄悄去自留地掰个苞谷摘个南瓜,队上哪个娃儿没干过那事?那就是大人也没少干。自己屁股上屎擦不干净到先说别人臭。”
“阿茶年纪小被他们欺负的都不敢往人跟前来,要是她也跟青青她们一样敢到处串门到处跑你就晓得了,她其实真的太懂事了,根本不像个八岁的小娃,她要是不好,周正全那种饭桶那就可以直接摁茅坑里面淹死算了,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
高青红看了他好几眼:“不是,青阳啊,我咋发现你似乎很喜欢阿茶啊,你不是不喜欢跟小女娃一起玩吗?青青她们你都不咋搭理。”
高青阳漫不经心的开口:“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哪不一样了?
“青青和青禾还是妹妹呢!按亲疏远近也该是跟她们更亲近一些才对。”
高青阳笑了笑:“为什么要按亲疏远近?人跟人之间是要讲究个缘分的,要只按亲疏论远近,周正全是不是该对阿茶很好?那可是他堂妹,结果呢?哪一次不欺负阿茶,恨不得把小丫头整死。还有那个周秀兰,大阿茶半岁,但是你看看,从来不在一起玩,张嘴就是脏话,各种坏话。”
高青红哼哼两声:“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还不是跟陈春芳学的。今天你回来的晚不晓得,幺娘在地里面跟陈春芳闹了
一大架,要不是人多拉着,非得打起来不可。”
高青阳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咋闹起来的?”
“青青子老早从山上跑回来说是周秀兰故意推她,扎了一手的板栗刺。幺娘啥性格你不是不晓得,能愿意才怪了。刚吵起来没有多大一阵周秀兰又来了,说青禾推她了,也是一手的刺。这一下就说不清了,哪个都不愿意,闹的不可开交。”
高青阳问:“那最后呢?”
“最后动手了,幺娘要去撕陈春芳,结果陈春芳抱着肚子在那吆喝。我听人家说,八成是怀上了,可千万不要有个啥好歹,不然幺娘就麻烦了。”
说完问高青阳:“你早上跟也出去了,晓得不晓得到底是咋回事?”
高青阳大概的跟她说了说。
高青红乍舌:“周秀兰这女子年纪不大,祸害起人来可不得了。”
高青阳嗤笑:“专门祸害她哥。”这几回都是,每次都是她先挑事,周正全去给她助威,然后搞的鸡犬不宁的。
姐弟俩一见面就凑在那说个不停,胡惠英看不下去了:“就在那吵吵吵,快别说闲话了,赶紧的,手脚麻利一点,多割点草存那里,这两天又不得闲,看这个天好像也不对劲了,不知道下到啥时候呢,没猪草可不行。”
李秀兰笑眯眯的:“说话怕啥,姐弟俩感情好才有话说。像那有的跟仇人一样不得把你气死。”
这话倒是事实,胡惠英叹气,她生高青阳
的时候年头不好,伤了身体,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有动静,这辈子怕就这两个了,当然想他们和和气气的。
小时候感情好了以后才有指望互相帮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