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的方案便是这样敲定了,一众匪盗头人,连同着许占营一起,都没有提出异议。
在细化方案的工夫里,伙夫们烧好了饭食,两大缸炖肉以及一小山的烙饼。
河边梳洗骡马的匪盗,也在闻到肉香后,将骡马引回了岸上的草地。
这深秋里的正午,便在这河水叮咚之中流逝。
只是待到日头不再高悬,他们便留下了伙夫和杂役,每人夹了两张烙饼,登车出发了。
一路上,这帮子匪盗难得安静,各自窝在板车里面打盹小憩。
“不知道公孙夜他,现在到了哪里,”黑娃听着唐紫的指挥驾车,在这愈发崎岖的山路里穿行,“这一路上好多的马粪,有些反常。唐紫,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其实不止是马粪,这条山路越向前走,各类牲畜的粪便,就愈来的密集。
他们更是在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看见了成堆的遗弃物。
当时车队刚转过山脚,便在山阴处见得了此地,于是紧忙停下,仔细探看。入目是一眼眼的灶坑,星罗棋布,还堆有许多破碎的木料。
付百一的手下,更是翻出了好几个车轮,都是稍稍修理一番,便能再用的物什。
“这些灶坑里的灰烬,皮面上的已经干透了,粘不住手风吹便散。但插入一指,探到里面却还是湿的,”付百一他来到唐紫车边汇报,“现如今是秋日,天气干燥得紧。想必是上一伙人怕灶坑里的火星,点燃了山林,便用水彻底浇透了事。”
他按自己的经验,开始分析。
“点过了吗?有几处灶坑?”唐紫站立在车头,向四周扫视,“我看规模不小,人不会少的。这样的规模,会不会是商队来过?”
“不会的!”许占营斩钉截铁地否定,他在车前,拎着个车轮细细打量,“商队哪有这么阔绰的?这帮子行商,精打细算,像这样的车轮,都会绑在车后带走的。”
他说得十分在理,唐紫和黑娃齐齐点了点头。
“那会是什么?”黑娃想不出来,于是问道。
不料付百一与许占营的脸,转瞬就凝重起来。
就连唐紫,也拎起了眉头。
“据我所知,”许占营放下车轮,“搞不好就是山城的队伍,便是上次内鬼透露的消息,引来的人了。”
“搞不好真是,”唐紫垂眼思量,“我听迟山说起过,山城的铁卫总头,带了千八百人,沿着河道寻我。”
“千八百人?”黑娃惊叹。
“真有这么多?!”就连付百一都瞪大了眼睛,他不是黑娃那般没见过世面,而是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迟山是不是搞错了?如果是千八百人的话,这些灶坑是对不上的。依我看,这里一千五百人顶天了……”
“是的,我的看法和黑鱼一致,”许占营颔首道,“我手底下的好手,还翻到了许多,咬了几口便扔的馕饼。这些馕饼硬得和石头似的,一定是陈粮做的。也就只有山城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是的,一般的小势力,或是商队。为了能留住人手,至少在吃食这块,不会太过吝啬。有些客气的东家,还会在这方面做些文章,留个好的风评。
像眼下这种以次充好,也就山城这样的一方豪族做得出来。那帮子肥头大耳,利欲熏心的家伙。为了能够冲平账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确实,眼下也找不到其他符合的对象,只能是山城了,”唐紫对铁卫总头这穷追不舍的劲头,感到出奇地愤恨,“这一下子少了近三百人,刚好是一个营的人马……”
“不会是个圈套吧!”付百一说完这句,两眼径直盯住许占营责问道,“你手底下的内鬼,到底清干净了没有?!”
陡然少了一个营的人马,付百一倏地出满背的冷汗。他担心这三百人,埋伏在了身后。就等唐紫他们进了这条山路,好前后夹击,包他们饺子。
许占营沉默不语。
“你!”付百一抬手就指了过去,“你……”
结果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什么结果。
“哎!”许占营一脚把车轮踢飞,两手握拳,颓然喊道,“人都是迟山挑的,我哪里清楚?!现在怎么说?要不先丢下马车,撤出去?”
“撤?唐紫第一次带人找活,就半路撤了?这队伍她以后还带不带了?”
付百一穷追不舍。
“那你说怎么办啊!说有内鬼的是你,不让撤的也是你!我也搞不明白了!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说出来好了,把我夹住算几个意思?”许占营压低了嗓音嘶吼。
他本想大声喊出来的,偏偏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诸多弟兄的注意。
为了不影响士气,生生把嗓门降了下来。
结果轮到付百一沉默了。
“我去你娘的,”许占营一脚就踢了过去,“我当你有什么妙计,结果也是个哑货!”
这一脚踢空,许占营也就作罢,和付百一一起,看向立于车头的唐紫。
显然到了唐紫拿主意的时候了。她最好立马说出来,不能瞻前顾后的,不然往后这二人就没这般听话了。
“撤什么撤?”唐紫当机立断道,“要是真有圈套,那铁卫总头会把这些痕迹留下,让你们看见?”
二人眉头一扬,眼睛齐齐左右一转。
“还有,”唐紫抬高了声调,“去雪月山庄这事,是路上一时兴起,没有任何人引导过我!那铁卫总头有这本事,料得到我要去何处,何必花费了半年也没将我捉住?”
这话一出,二人的五官立马舒展了开来。
“什么围堵,什么包饺子,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唐紫便在那板车,车头处的方寸之地来回踱步,“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不是去山城的捷径。打这里走去山城,少说多绕二十里的山路!”
“是的,”许占营点点头,“这条路只有一个去处,就是雪月山庄了。”
“嗯,所以问题就是这里,”唐紫停止脚步,垂眼看向二人,“这铁卫总头我是清楚的,根基尚浅,刚刚晋升家老不过半载。只要她还尚存一丝理智,就不会不请自来,绕道去别人的庄子休整!”
“这……”付百一整个木然,一脸的不明觉厉。
“所以只有可能,她是被人邀请了,也就是说……现在那小庄子,至少有两位家老坐镇,两位三转修士!”
此言一出,二人直呼要命。许占营竟是连习惯性地溜须拍马,都给忘了,阴晴不定地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