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晴暖从车内回首。
素问也看着后窗方向,而后看向主子,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她问。
素问叹息:“奴婢觉得南连王有点……”
“有点怎样?”
“可怜。”
“你能够爱上,就应该知道他不是寻常男子。”冉晴暖眉尖微颦,“南连王是驰骋在草原上的英姿少年,没有任何事可以消损他的意气风发。”
素问低头不语。
冉晴暖喟然:“倘若如此担心,不妨试着接近他,安慰他。”
素问涩然一笑:“诚如公主所说,南连王是位潇洒英勇的男儿,纵使需要安慰,也不是奴婢。南连王不愿退而求其次,奴婢又何必自取其辱?”
“素问。”她握住这个丫头的手,“戏文上、坊书中,还有那些传颂千古的情爱传说里,多是一见钟情即至死不渝,但是,在真实的人生里,许多人并非一生只拥有一段情感。你在遇见南连王之前,难道就不曾在某一个瞬间为某一个人怦然心动?”
素问微窒,讷讷道:“可是,不是有‘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诗?”
冉晴暖浅浅叹息:“做这首诗的文君在嫁司马相如之前,曾为人妻,你怎知她与亡夫没有过恩爱时光?你怎知每一对白首不离的恩爱夫妻在遇见彼此前,不曾因邻家的垂髫少女、行经门前的白马将军情窦初开?”
素问缄声多时,问:“如果公主是未嫁之身,可会爱上南连王?”
她哑然失笑:“这个问题,南宫王问过,我自己也问过。”
“结果呢?”
“没有答案。”她淡淡道。
可是啊公主,灵慧如你,却想不透有时没有答案便是有了答案么?素问遂不再问,幽幽叹了一声:“奴婢对南连王从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妄想,以前不敢,之后也不敢。”
自此,她们一路默然,静寂回府。
当晚,新月初升之际,高行递来一封信,说是遂洪托他转交公主。
素问初时还以为是南连王向主子鸿雁传情,待看清其上字迹,半是喜悦是惆怅。
“奴婢她从那一次后便会消声匿迹,这是将南连王当成信使了罢?”
冉晴暖边拆开蜡封,边哂道:“她最有识人之明,想必看出了南连王足以信赖。”
素问摇首,嘟喃有语:“那也没有这样行事的罢?难道不知道中间关系着多少人的性命?”
“也许,她只想让我们晓得她过得如何。”冉晴暖展信看至半处,不由莞尔,“她有孕了。”
“真的?”素问又惊又喜,接信细看。
她半笑半叹:“异国他乡,有了这样的喜事,也惟有我们可以与她分享。”
“是呢,不过奴婢不敢想她为人母的样子,作为一个离经叛道的女儿,会不会也是位离经叛道的母亲?”
她忍俊不禁:“倘真如此,便是她的现世报了。”
素问把信交回:“您要回信么?”
“不了。”她摇首,一手持信,一手掀了灯罩,付之一炬,“你说得对,个中关系着太多人的未来。我们和她还是各安其事,相忘于江湖罢。”
信的那方,是灵枢,而她是慕暖晴。前者夺去冉晴暖的人生予她慕暖晴之名,后者身为远嫁来此的皇族公主,不宜与一介医女往从过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