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奇！”
从叶胤洞天法器内逃跑的身影，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秦斩。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乾元剑宗辛辛苦苦对付的玄清道盟盟主，居然出现在自家宗门长老的阵营。
“师弟，别追了！”
秦斩见弈天奇瞬间消失不见，作势欲追，却被一旁的妃辰雪阻止。
因为以她强出秦斩一截的神识, 可以轻易感知出，弈天奇并非沿原路返回，而是被牵引到了他自家开辟的世界。
显然，对方是要驾着自己开辟的世界，走两界渊域外战场这条危险的道路。
如此一来，秦斩自然追之不上。
秦斩听到妃辰雪喝止，心有不甘的停下脚步，但随即，他双目赤红的看向叶胤，恨声道：“叶胤，你居然敢通敌叛宗！”
叶胤看着妃辰雪、秦斩，包括其他乾元剑宗顶尖真君都对他怒目而视，心彻底沉了下去。
“不错！我是通敌了，但我没有背叛宗门！”
叶胤涨红着脸，他抬起手，指向妃辰雪，“反倒是妃辰雪这个贱人，她才是宗门的叛徒！”
说着，叶胤望向妃辰雪，“我有说错吗？妃大宗主！”
被叶胤如此辱骂, 妃辰雪脸色毫无变化, 而是澹然道：“叶长老，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成王败寇, 叶某没什么好说的, 但你也别一副假惺惺的姿态, 你敢拍着胸脯说, 你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宗门吗？”
闻言。
妃辰雪沉默不语。
其他顶尖真君亦是不说话。
的确，妃辰雪这些年扶持散修的力度，的确不能说是为了宗门。
若是为了宗门，妃辰雪应该将这些资源拿来培养乾元剑宗的弟子才对，而不是用来培养万星海的散修。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叶胤似乎没说错。
毕竟，妃辰雪这些年培养出来的散修真君可不是一位两位，而是接近五百位。
这个数量，甚至多到了影响出云国战争的程度。
若是将这些资源都拿来培养乾元剑宗的直系弟子，乾元剑宗的实力必定会大幅上涨，至少宗门多出数百位元婴真君不在话下。
因为修行之路说到底，拼的还是资源。
乾元剑宗跟玄清道盟打生打死，还不是为了出云国的资源。
在乾元剑宗的高层眼中，而妃辰雪对待散修，确实有些优待得太过头了。
这也是呼延驰，包括临武真君这些顶尖真君，有时都对妃辰雪有些不待见的根本原因。
若非如此, 叶胤一无大义，二来实力天资也不占优势，如何能跟妃辰雪抗衡这么久？
还不是宗门内部对妃辰雪这数百年来的所作所为，也极为不满。
“叶长老，未来终将证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叶胤疯狂大笑，“妃辰雪，你就是个假惺惺的伪君子！你装什么好人，修行之路本就是与天争命。
你想施舍那些凡尘中的泥腿子，你以为你是谁？你施舍的过来吗？”
说着，叶胤看向呼延驰等人，“妃辰雪疯了，难道你们也要陪着她一起疯吗？
难道你们真的以为，我叶胤所做的一切，真的是为了万星海的修仙家族势力？我是为了宗门，为了宗门啊！”
说到这，叶胤不禁声泪俱下。
“唉！”
呼延驰叹息一声，“叶老哥，你该歇歇了，正如宗主所言，未来将会证明，你们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难道......连你也认为我做错了？”
叶胤红着眼，看向呼延驰。
呼延驰摇摇头，双目直视对方：“对与错，老夫尚且不做评断，但你不该联合外敌，背叛宗门。”
闻言。
叶胤点点头：“本座知道，与弈天奇合作，无异与虎谋皮，但我已无退路。罢了，罢了，终究是一场空，一场空！”
说着，他看向妃辰雪：“希望......你是对的。”
说罢。
叶胤的元婴先冒出火光，紧接着是他的肉身，最后，叶胤的身躯全部被火光笼罩着，直至完全化作灰尽。
众人看到叶胤自绝而亡，不由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
妃辰雪叹息道：“走，回宗！”
“是，宗主！”
众人纷纷应和，随即跟在妃辰雪和陈道玄身后，返回了宗门。
......
仅仅三日。
叶胤坐化给宗门带来的动荡，便被妃辰雪强行镇压了下去。
由此可见。
叶胤一系确实已是穷途末路，对方找上弈天奇合作，也只是做那殊死一搏罢了。
结果证明，他搏输了。
乾元剑宗。
陈道玄第一次与妃辰雪见面的灵湖前。
凉亭内。
妃辰雪微笑着看向陈道玄：“陈道友请坐，这几日怠慢了道友，还请陈道友勿怪。”
“宗主客气了，”
陈道玄拱拱手，笑道，“叶胤坐化，宗门内部事物繁忙，宗主能在这百忙之中抽空见我一面，已经是对在下格外看重，何来怠慢一说。”
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不知为何，妃辰雪觉得心中有些抵触。
“你要走了？”
“嗯，”
陈道玄点点头，“族内事物繁多，我前往出云国这么久，家族事物一直都是后辈打理，确实要回去好好整顿一番。”
闻言。
妃辰雪踌躇片刻，问道：“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陈道玄皱起眉：“宗主指的是哪方面？”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又何必假装不知呢。”
妃辰雪转过头，看向仙池内氤氲的水汽，“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事，宗门之人不理解，修仙家族更是视我为眼中钉，甚至就连我那师弟，都未必能真正理解我。”
陈道玄能听的出来，妃辰雪话语中那满满的苦涩。
一个人所坚持做的事情，却不被所有人包括最亲近信任的人理解，该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正如妃辰雪所言，秦斩作为她从小照顾大的师弟，对于她的命令，秦斩只是一味的服从，却从来不会考虑，妃辰雪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也许在秦斩眼里，她这位师姐比宗门还要重要得多。
见陈道玄不说话，妃辰雪突然站起身，道：“你随我来。”
“去哪......”
只是他话还问出口，陈道玄和妃辰雪的身形，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
乾元剑宗地域最为广阔的岛屿。
这里生活着无数的凡人，虽说乾元剑宗从未统计过具体人口，但粗略估计，这种比陈道玄前世地球一洲之地还要庞大的岛屿上。
至少居住着数十亿人口。
这座岛屿，也是前乾元剑宗真正的根基。
只不过陈道玄作为修仙者，很少与凡人接触，这座巨型岛屿上的城池，他也从未见识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乾元剑宗凡人的城池。
城池内。
街道上往来的人川流不息，两旁，叫卖的各种商贩、酒楼，沿途河内的画船，让陈道玄彷佛置身于古代社会。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陈道玄见过许多凡人的城池，但却没有一座，能够跟眼前这一座城池相比。
陈道玄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妃辰雪回过头：“你觉得这座凡人城市怎么样？”
“很繁华，很热闹。”
陈道玄不知道妃辰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简单点评道。
妃辰雪摇摇头：“你在沧州，看到过其他凡人城池吗？”
“见过！”
陈道玄不禁回想起他在沧州所看到的凡人城池。
虽说这些凡人城池中，有的规模甚至比眼前这座更为庞大，但却没有一座城池内的凡人，能够跟眼前这座城池内的凡人相比的。
“看来你也看出来了，”
妃辰雪微笑道，“这里的凡人和沧州的凡人不一样。”
没错！
妃辰雪的话，好似打开了黑暗中的一扇窗，顿时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在这座城池的凡人眼中，看到了一种叫做自信和希望的东西。
而这种东西，哪怕是陈道玄最早在陈家的普通族人眼里，都很少能够看到。
直到现在。
陈道玄仍记忆犹新，陈家的普通族人在看到陈家仙师时，那跪地叩头，惶恐不已的模样。
更别说那些不是陈氏族人的普通凡人了。
要知道，在万星海，并不是所有的凡人都在家族修士的统治下。
有些灵气荒芜的海岛，虽有凡人居住，但却没有家族势力盘踞。
这种荒岛，通常都由一位或者几位散修看顾。
而这些散修，便是这种荒岛的实际统治者。
陈道玄记得他当年第一次踏足广安府仙城时，见到的那些戴着手铐脚镣的奴隶，皆是出身于这种荒岛之中。
在这些凡人的眼里，陈道玄只能看到一种神情，那就是麻木！
这种麻木，唯有一个人对世界彻底绝望后，才会产生。
以前，陈道玄在没有激活《鸿蒙悟道经》这个金手指时，也有这种绝望。
因为在他看来，虽然他拥有灵根，但他却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恐怖的阶级固化。
在万星海。
乾元剑宗乃是这个阶级的最顶层。
其次到元婴家族，再到各个金丹家族、紫府家族......
最后，再到实力弱小的散修。
然而即便是实力最弱小的散修，他也是修士。
那么......万星海数量最为庞大凡人群体呢？
有人在意过吗？
没有！
不对，或许有，但这个人，却不被所有人理解。
“你想让万星海的凡人，都像这里的凡人一样？”
陈道玄突然道。
妃辰雪转过头，一双美眸看向他，点点头：“没错！”
陈道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这么做的代价吗？”
“我当然知道。”
妃辰雪叹息道，“所以我一路走来，才会有这么多的阻碍和非议。
我有时候常常在想，我们修士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长生和成仙？还是为了力量和权势？”
说着，妃辰雪笑了起来：“后来我终于想明白，我走上修行之路，既是为了长生，但却不仅仅为了长生！”
陈道玄脸色有了一丝动容。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修士告诉他，她修行不是为了自己，或者说，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为了苍生，为了万星海无数的凡人吗？
这一刻。
陈道玄由衷的觉得，妃辰雪作为万星海的统治者，是合格的。
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和潜力，就凭她博大的胸襟。
陈道玄自问，这种胸襟，他没有。
从始至终，他为的不过是他自己和他最亲近的人，最多......再加上陈家的族人。
他从来没想过，万星海的凡人会怎样，甚至不曾想过万星海的散修会怎样。
但妃辰雪不仅想过，还为他们付出过。
仅冲这一点，妃辰雪就比任何人都适合当万星海的统治者。
但......有胸襟归有胸襟，在陈道玄看来，对方还是有些太理想化了。
妃辰雪看出陈道玄的神色变化，微微有些紧张道：“你......也不看好我吗？”
“对。”
陈道玄点点头，“你有没有想过，万星海凡人和散修的遭遇，并不是乾元剑宗弟子和家族修士拥有的资源太多，而是本身万星海的资源就不够。
即便你强行将万星海的资源拿出一大部分，分给凡人和散修，只会造成所有人的资源都不足。”
妃辰雪作为万星海的统治者，当然能明白陈道玄的意思。
“可是这数百年来，万星海散修出身的高阶修士，犹如井喷一般涌现。”
“那是因为战争的红利！”
陈道玄摇摇头，“你总不能为了万星海的凡人和散修，一直将战争持续下去吧？”
听到这话，妃辰雪沉默了。
她心里清楚，陈道玄说得一点都没错。
万星海这数百年发展得如火如荼，正是得到了战争的红利。
也正是因为战争的红利，这才让万星海的内部矛盾不至于完全激化。
但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乾元剑宗也不可能一直扩张下去。
到那时。
万星海的散修怎么办？凡人怎么办？
陈道玄的这番话，让妃辰雪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她这么多年来的坚持，真是错的？
难道修士就应该划分三六九等，散修就永远也没有一丝机会？
踏上修行之路的散修尚且如此，更别说凡人了。
那些无法修行，陷于淤泥中的凡人，又该何去何从？
难道就只能像牲畜一般，任人宰割？
“你能看出这些，就一定有办法，对吗？”
妃辰雪看向陈道玄，坚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