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后娘娘,我们四下的人马正在准备作战粮草。那营地里,关押的大臣家人老老实实。被截在秦州郊外的苏将军,还有营中的那小苏将军也都安好,只是那……那苏家姑娘,不太行。”
鸾凤殿里,一身麻衣的苏曼字跟苏半梦在茶桌前边品茶吃着点心,边听着末笙说着外面的情况。
苏曼字眉眼一眯,“赋赋怎么了?”
末笙面有难色道:“身染心疾,肺疾……军中方士瞧过说要不行了。那綦王今日去了又找了几位大夫,也是纷纷摇头。而且一日间就吐了两次血,如今气若游丝……怕是说走就走。”
苏曼字蹙着眉间,落了茶盏。
苏半梦也跟着落盏,却狐疑道:“她那身子骨向来好的很,是不是装的?吃了什么装神弄鬼的药,糊弄人,想着让我们能送她回?”
末笙接着低身道:“回贵妃,庆王也疑心过,但军中几位方士笃定她已是命悬一线,绝非佯病。”
苏赋赋真要不行了?
苏半梦缓缓收回存疑的目色,未再说话。
苏曼字也跟着眸色一重。
末笙便悄声退出了殿内。
“皇后娘娘……”
一早赶回皇宫,都来得及刮面的赵承延带着一脸憔悴的面容跟谷余匆匆步入殿中。
他声音里布满了焦急,苏曼字刚静下的心头又不安起来。
他靠前来接着道:“赋赋身子不好,我特来请皇后娘娘,命司御医过去给她瞧瞧。”
苏曼字那刚端的茶盏又落回了桌上,起身打量着他道:“承延,你心里挂着赋赋本宫知道,司御医本宫今日可以冒着风险给你送出宫。但是你,往后的日子必须安稳待在宫里。你也知道,如今太子未醒,你二哥在外,你父皇跟前只有你跟那个半大孩子八皇子。自然有事找你的可能性极大,你这里断不可出现纰漏。”
赵承延不答应,抬手作揖道:“儿臣已经想好对策。今日之后,儿臣改为夜里出宫,白日儿臣会多去父皇那里,请母后放心。”
真是个情种!
苏曼字无可奈何的沉了一气,又道:“让司御医速去速回。”
赵承延那倦色的脸上这才微微松了松,转身去安排了。
苏曼字有些头疼的抚抚额间,青陌上前来轻搀,就听她无奈道:“拓儿性子面,承延又太深情。不及那赵成喆心狠,也不如赵与歌有气魄。以后朝堂交给他们,我怕是得垂帘听政才成。”
说完又跟青陌道:“去嘱咐承德殿那边,若皇上找司御医就说在我这里,改派别的御医过去。”
青陌应下便出了门。
苏曼字靠前来,就听苏半梦眼中少神的短叹了一气。
“难不成见承延对赋赋如此,又心生不畅?”
苏半梦摆摆头,给苏曼字天上热茶,道:“娘娘知道,我只是以前有些嫉妒苏赋赋,嫉妒她命那般好,才效仿她的装扮,想抢喜欢她的人。可如今一听她要不行了,我这心……还真软了。”
说着她苦苦冷笑了一声,“现在回头一瞧,她也不是个命好的。”
苏曼字坐下身来,心绪复杂的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鸾凤殿,道:“本宫也是活到这把年纪才悟出来,命好不好…得走完这一辈才知道。”
话完她轻轻握住苏半梦温软的手,道:“等你表哥登基为王,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是般配的夫君,还是金银珠宝,堂姑都许你。”
夫君。
苏半梦垂目一笑。
是呀,她本来只想给自己寻个好夫君的,怎么…走着走着,竟然到了这步田地?
……
“赋赋…”
赵承延手里提着食盒跟司成进了大帐。
苏赋赋倒是不咳了,但她也起不了身了,赵承延放下食盒上前强撑笑意道:“我带了司御医,先帮你把把脉。”
她说不出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司成看她的气色,一听她的气息心里已然有数,他摘了帷帽,脚步沉沉靠前,稳气搭脉。
赵承延这两日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整个人有些恍惚,身子也跟着有些发飘,但他的双眸却片刻未离苏赋赋。
司成把过脉,赵承延给苏赋赋盖好被子,起身看着司成肩头一落,跟他道:“这几日……綦王若得空,便常来看看。”
说完他就静默收了诊箱。
赵承延眼中懵懵地,嘴角微微发颤着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司成回身望了一眼苏赋赋,又看着赵承延倦意的双目道:“已是最后了。”
赵承延眼前一阵晕眩,看着司成戴上帷帽出账的身影,不甘心的奔了出去,抓着他的衣袖央求道:“司御医,一定又办法的,一定有的,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守在帐外的陈成槐急忙道:“您怎能在此露出面容?”
说了拉着赵承延回了大帐。
司成跟回来,再施礼道:“王爷,老臣真的没有办法。哪怕一丁点的办法,老臣也会救的。只是……苏姑娘的身子已然是归天了,强留不得。还望王爷想开些,莫要坏了身子。臣,告退。”
说完,陈成槐焦目随他去了。
赵承延站在那儿整个人就如同丢了魂魄一般。
苏赋赋看他如此,真想告诉他,他的心上人好好地。
可又不能说,只好轻声道:“你别难过,都会好起来的。”
赵承延迟迟转目对她笑了笑,道:“对了,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红豆糯米团,水鹅梨。明日……”说着他努力控了控眼中的泪水,才道:“明日我们不喝汤药了,我给你带虾子。”
苏赋赋点点头,为了让他好受点,起身强撑着起身吃了一些。
然后话中有话道:“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走了而伤心,记得!”
赵承延接过水盏,带着泪花笑道:“你不会走的,你定会长命百岁。”
往后的两日,洛京一停不停的下雨。
一直下到宋氏的棺木入皇陵与太上皇合葬之日也没有收敛。
赵衡景紧握着缰绳在远处静静看着送殡的队伍在哀乐声中出宫,远去,小雨将皓白的纸钱紧紧压在了地上,仿佛石砖般嵌入泥中,为宋氏铺了一条极其特别的富贵路。
陈成槐听他喃喃道:“不知道母后知道我的苦衷,能不能少怨我一些。”
陈成槐转目看他,因为淋雨多时,倒是分不清赵衡景脸上是泪还是雨水。
只是同其他将士一样都在这雨里,陪他送行。
或者说,他们也想送送这位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巾帼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