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的夜里。
躺在被窝里的苏赋赋只觉身子很是乏累。
她缓缓睁开眼眸,只看见到处都黑咕隆咚的,她慢推起绵软的身子,就听身旁有了动静,她眼看着一个人半坐了起来,她被吓了一跳,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啊……”
她听他捂着鼻子叫唤了一声,紧接着便冲着门外喊道:“来人……掌灯,传御医,赋妃醒了。”
几息功夫,苏赋赋听到了开门声,帷帐外也亮起了幽幽的烛火。
她借着光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穿着皓月色的寝衣,眉眼如雕画般,长得很是好看。她再转目看看周围,一番打量过后目光落在了床上这对儿杏黄色的圆枕上。
赵与歌看她眸中四处瞧,想着她是不是有些梦意未醒,便目中又惊又喜地轻声问她:“身子有没有哪里不适?”
苏赋赋看看他被自己锤红的鼻子,再盯着他的眼睛不安,嗓音干哑道:“你是谁?”
赵与歌眸中一愣,片刻后他手脚慌乱的下了床。
苏赋赋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多么吓人,很是好奇跟着将头钻出了帷帐,眼中扫过四下摆件雕工精湛却极其陌生的寝室,看有小侍女进来伺候他披了一件黑色的氅衣,紧接着就听寝室外又来了一堆凌乱的脚步声,人多又杂,轰轰隆隆的好像是发生了天塌般的大事。
她身子一时往后退了下,但脑瓜还是没舍得收回来。
就瞪着乌溜溜地眸子盯着寝室门外,片刻一群提着药匣子的老头踱步进了屋,他们跟赵与歌毕恭毕敬地喊着“太子”,然后就随他到了床旁。
赵与歌坐到帷帐的缝隙处,将她脑袋按回帷帐里,只抓了她的腕子从帷帐下递了出去。苏赋赋看着面生的他挣了挣,就听他轻声安抚道:“你昏迷的太久了,让几位御医给你好好把把脉。”
躲在帷帐里的苏赋赋,眸子里一时老实了下来,乖乖地,就垂目看着被他紧紧握住的另一只手,猜想着这个人是太子……可为何跟自己躺在一起?是自己的夫君?那她成亲了?可是她多大?叫什么?
她脑子里空荡荡的,喊上一句只有回声,没有答案。
她走神了大概一两刻的功夫,然后就听见屋里的人告退后脚步很是平稳地走出了寝室。那抓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听他也去了外面。
苏赋赋便大着胆子下了床,可是她腿上无力,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床边晃荡着站了起来。这床下没有她的鞋子,她只能光着脚踩在绒绒地褐色地毯上。
她好奇地满目打量这屋子,所见的桌凳,床柜,妆台,屏风小到衣架灯架皆是小叶紫檀的木质,那一条条的金色纹理就好像将木头里后嵌入的金丝般,低调又奢华。物件没有繁复花哨的式样,除了圆桌,其他的要么四四方方,要么瘦瘦长长。总而言之,圆润和雕花少见。
她走着走着就到了窗前,看了一眼窗牖上的莲花纹,便抬手轻推了出去。
大窗外有一片小池塘,夜色中有轮冷月照耀着冰面如镜子一样。她趴在窗台上踮起脚尖去看那月亮,可惜被厚重的屋檐遮挡住了。可她又实在想看,便半个身子探了出去。凑巧,寝室外跟御医说完话的赵与歌回来了,两人四目相对。苏赋赋就见他满脸的焦急靠前来关上窗户转身抱起她到了床榻上,口中还嘟囔道:“如今已是腊月,屋外冷风正紧,你大病初愈身子还弱着,见不得冷风。再说,这鞋袜都没有。”
苏赋赋到了床上去便缩到了自己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看他一眼。
赵与歌看着她有些慌张的模样,凑前心疼道:“我是你夫君,赵与歌。年十九,一个月前被立为太子。你是苏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赋赋,年十六,我们是去年七月成的亲。你之前在禹城之时头上受过一次伤当时未觉,前不久突然病起晕倒,到今日正好两月。”
苏赋赋听过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吧唧了两下嘴巴。
赵与歌便问她:“饿了?想吃什么?我吩咐。”
她是真的饿了,就刚刚。
便大方露出脸蛋,用她青果般的甜脆声音回他道:“好吃的。”
赵与歌便赶紧唤人进来吩咐饭菜,又吩咐鞋袜。等外人退下,他给她端来一碗白水。
苏赋赋接过来就咕咚咕咚都喝了,还打了一个水嗝。
等他放了水碗再回来,就恨不得贴了她脸上,就一直盯着她看呀看,边看脸上还美滋滋地,像是这娘子是他刚娶回来的一样。
苏赋赋被瞧得不自在,懵色往后退,他则跟着往前凑,她只好问道:“你挨我这么近干嘛?”
赵与歌少见她如此乖巧,惹得他总想逗她。
便故意拿捏着道:“你是我娘子,想挨多近就可以挨多近。”
说着便抬手想去摸摸她的脸颊,门外阿施突然推门而出。
“大小姐。”
阿施边万分激动地奔到了苏赋赋跟前,不等苏赋赋看清她的模样,阿施就一把抱住她大哭道:“大小姐你终于是醒了,两月了,你终于醒了。”
苏赋赋懵的很,赵与歌在一旁慢声提醒道:“你家大小姐,记不得以前的人和事了。”
本来泣声不止的阿施猛地哭声一顿,立起身子看着苏赋赋道:“又?”说着有几分不信地指指自己问她:“大小姐,我……认不认得我?”
苏赋赋歪头对着她左看右看了一番后摆了摆头。
阿施顿时眉间一蹙,微微失落地捧着自己的脸蛋跟她道:“大小姐,真的不记得阿施这张脸蛋了吗?当时你在满院子的小丫头里可是一眼挑中了我的,说我小矮子,小圆脸定是一个小可爱。你都不记得了?”
苏赋赋眨巴眨巴眼睛,勾着手指再晃了晃头。
阿施这才死了心,认下她再次失忆之事。
赵与歌内心矛盾。
方才几位御医说,人在多次失忆后很难再找回从前。
他私心想着她一辈子都不要记起来才好。
可一瞬后他却又心疼,觉得忘掉从前的她似是活在一种欺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