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送来了饭菜,牢内的这方桌被摆的满满当当的。
苏赋赋喝了口白水握着竹箸刚要开吃,却见背身坐着的赵与歌依旧还是端端正正的干坐着,那箸也不拿,水也不喝。
她便纳闷道:“你怎么不吃呀?”
赵与歌自然不敢吃,眼下到底是何人诬陷他都不得而知,如今三司里随时会有人借机对他下毒手,他为保命,也得忍着才是。
只好跟还未想到这些的苏赋赋道:“我不饿。”
苏赋赋起初以为他心中苦闷吃不下,可等她喝了一口汤后,她突然就猜出了缘由。现下有人陷害他,不管是为了什么,自是想要毁了他甚至是置他于死地。那样的话,自然是各种腌臜手段都会用上的,而最让人不好躲避的,就是这菜肴。
“三哥。”
听到她青果般的甜声赵与歌忍不住会去看她。
就见苏赋赋挪着凳子贴到了栏杆旁,给他递了一杯水。
赵与歌微微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听她道:“喝呀!”
她的眼神满是关切,而且那眼神中跟他暗示着什么他看的懂,她已经看出自己所处的窘境了。赵与歌当下心里的兵荒马乱皆都消失殆尽,就仿佛背后有了靠山一样,接过水都喝了。
这还未完,苏赋赋扭头将碗中的米饭分出了一些在一处青菜盘中,又夹了一些炖肉,蛋卷,笋添到了碗中递给了他。
道:“你吃完了我再给你夹。”
……
水足饭饱。
苏赋赋身子慵懒地靠在了栏杆上,打量起这大牢。
不愧是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四四方方的牢里,角落里放着雕着如意花样的褐色落地灯架,脚下踩着光滑的青石板,卧榻上是崭新崭新的被褥,闲来可以看书,可以跟隔壁牢房的人对棋,安寝时怕扰时还可放下卷帘,得一丝清净,真是舒坦。
她渐渐有了些困意。
却听赵与歌在她耳边突然低声问道:“你想寻个何样的夫君?”
“夫君?”
苏赋赋困意的眸子望向脚尖沉思了片刻,那青果般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应该……是跟我爹爹,哥哥那样的人。骁勇善战,处事果断,感情上又绝对专一。”
“那苏姑娘言下之意,三妻四妾的男子便不在你的考量内?”
“当然,虽说这世道三妻四妾比比皆是,很是平常。可是……绝非所有人都得如此。我想要的,就是得一人心……春来一同赏花,烈夏一同吃冰,秋叶一同切剑,冬至…一同淋雪。”
苏赋赋语调平淡地说着。
却让人莫名跟着生出一种憧憬来。
她想要的太美好。
他给不了。
但他知道谁能给她。
赵与歌目色瞬间暗如牢外今日的夜色,半点星光都没有。
赵承延才是她的良配。
他清楚记得那日夜亭中,即便是四下蛙声聒噪,但赵承延的那一句,‘这辈子只得一个苏赋赋就知足了’的话,一时将所有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入夜,牢中各处的烛光也暗了下来。
赵与歌目视着房梁,揣测着眼下的局势。
自己不是赵拓,如何喊冤,父皇也不会信自己的话。
好在有苏赋赋,她的话虽然父皇怕也信不了几分,但终归是人证。
明日父皇会诏他们入宫面圣,有她的证词,加之此案并无人丢命,不会迅速结案,拖个六七日等到席元回来问题不大。
只是…他担心若她再留下,赵成喆也会对她下手。
明日面圣后得让她赶紧走。
赵与歌无比身乏却毫无睡意,四下寂静中他歪头看向对面床榻上的苏赋赋,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如个孩子一样。他再捱不住了,干脆转了身面向她,倒也不知为何他的手牵出了胸前的帕子,那上面淡淡的香气,同她随身帕子的香气一模一样,是她身上的香气。
不多一会儿,心思深沉的他握着帕子也睡着了。
可是皇宫里,翎宝殿的赵成喆睡不着。
他穿着一身皓白里衣,在寝室里拖着捆着麻布的伤腿围着桌子负手晃悠。
太监李书在一旁垂目陪他一起等着信儿。
等了好久,门外总算有了脚步声。
黑衣的肖海门外进来,门外的小宫女紧色合了门就殿外去了。
“四皇子,我们的事儿没成。”
赵成喆咬着后槽牙问:“没成?为何?”
肖海再恭敬禀告道:“今日搜府我们依照吩咐放了铁证。可谁想,那苏国公府的千金苏赋赋冒了出来,要作证,便与端王一同关押进了御史台。而且还在邻间住着,好似防备着我们。用膳喝水都是用的她的,我们准备的都没用上。”
“这小丫头,是活腻了是吧?”
赵成喆闭眼咬着牙恨得厉害,本来想给赵与歌安上畏罪自杀的名头,尽快了了这事,以防夜长梦多。
谁想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李书一旁道:“要不要将她也顺带了了?”
赵成喆摆摆头,“若她出事,皇后和苏国公都不会轻易让此事过去的,查下去,迟早会出漏洞。不可引火上身……”说着他目中狠了狠,“就让这赵与歌再得意两日,人证物证具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是皇后的人,御史台是我们的人,哪边都不会放过他,我看他还能如何挣脱?”
李书附和道:“铲除掉端王,只专心对付那母子便省心多了。”
赵成喆转目看向他,摸着小指的那道疤痕,唇角渐渐勾起一丝阴笑。
……
“苏姑娘…苏姑娘…”
大牢中初入一丝日光,苏赋赋就听有人喊她,她不应那人就扯着嗓子要命的一直喊,如同街上那吆喝戗菜刀的贩子般极其卖力,燥的她干脆捂住了耳朵。
狱卒见喊不醒,只好来请赵与歌。
开了牢门,赵与歌看着想要跟进来的狱卒,目含着厉色淡淡道:“外面候着。”
狱卒目色顿怂退了一步,回身去了其他狱卒身边去了。
赵与歌到了苏赋赋榻旁并未喊她,而是先拉着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腿脚盖了起来。
苏赋赋也早忘了自己身在大牢,下意识以为是阿施拉她被子,便没有任何反应,只安心睡她的。
心得大到何种地步才能在大牢中睡得如此放肆?
赵与歌满腹心事的矮身轻唤道:“苏姑娘。”
来回间隔着喊了几声,捂着耳朵的苏赋赋依旧呼吸平稳,睡意甚浓。
赵与歌只好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忽明忽暗的光线让苏赋赋有了动静。
她微微睁目看见了赵与歌在她眼前挥动的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她大大的眼睛滚了好多星星看着立在自己榻旁的赵与歌,坐起身兴奋道:“查清了是吧?可以回家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