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常晴一边死死地盯着面前匪兵的身影,一边留心着身后的常月,生怕她丧失理智冲上去。其实眼下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办法便是自己用命拖住眼前的人,然后让常月赶紧跑开,但是无奈自己不会说话,也没有空闲表达。所以只得与对面的人僵持在原地。
拿黑色盔甲的士兵吊儿郎当的挥了挥手中的刀,狰狞的说:“你知道吗,如果被拦腰劈开的话,并不会一瞬间死去,而是会慢慢的挣扎,看着眼前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流逝。”随后一步一步的向常晴二人走来。
常晴自然知道,不能让这匪兵靠过来先手,现在正是利用他轻敌的大好时机,急忙从地上抓起一颗向黑衣士兵脸上扔去,那人侧头一闪,常晴急忙利用这一空隙冲到他面前,死死抱住他握着刀的右臂,然后用膝盖磕向他的命根子,那人反应也快,用另一只手抓起常晴踢过来的腿,此刻身高的差距显现了出来,他一把提起常晴,,反用自己的膝盖撞向常晴的胸口,随着一股无法忍受的疼痛传来,常晴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意识模糊之中松开了本应抱着匪兵右臂的双手,被一把扔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坚硬的石板地上。
那人大踏步上前,一刀向常晴砍下,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冲他用力的撞了过来,正是常月,或许是因为愤怒的加持,这一撞竟让体型大出常月不少的匪兵都脚下踉跄了一下,常月趁那人反应过来回击之前,急忙拉开。站在常晴面前,摆出周老先生教的架势。这一刻,本应该被委托保护好常月的常晴,意识有些模糊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小的身影,内心深处,一股不甘心涌现出来,如果自己再强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好大家?如果自己不是乞丐,是不是就可以给大家更好的生活,而不用遭此劫难?如果自己可以说话,是不是就能让常月先跑,而不是陪着自己在这里送死?他一连想着好几个如果,意识也慢慢的飘向远方。
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小呆瓜,你不能死!我只有你了,你不是答应过周爷爷,要一直陪着我保护我吗?!”常晴的意识一瞬间被拉回现实,对啊,我还得保护常月呢,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不自觉的又吐出一大口血。但好在,咬牙坚持着没有昏过去。
其实常晴和常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面前的这位不是什么正规兵,只不过是普通的流寇,因为这次的事态有隐情,上面的雇主不方便被人认出来,这才雇了一些平日里只敢劫劫小道的山间强盗,掺着着一部分正规军一同攻城,眼下正规军正在城主府厮杀,出来捡漏的,大都是想像他一样披着雇主送的盔甲的匪徒,再加上大意之下,才让常晴常月两个毫无经验的小孩拖了几招,若是正规军在此,营养不良的两个小乞丐怕是瞬息之间,便要人头落地。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周老先生一介毫无对敌经验的书生,给打落头盔的原因,
但也仅此而已了,实力的差距终究不是可以轻易抹平的,眼下常晴常月,一个躺在地上大口的吐着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无论如何是再也撑不下去的。贼匪惬意的吹了个口哨,冲着常月道:“小美人儿,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本大爷的床上功夫可厉害得很,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啊?”随后看着摆起熟悉架势的常月,轻蔑的说:“你这动作,和死老头小杂种一模一样,他俩一个已经死了,你个在你身后半死不活,你真当你学的三脚猫功夫对我有用?”常月一反常态的,很冷静的回答到:“周爷爷说过,练拳并不是为了多厉害,这个世上也没有能够练了就一定天下无敌的武学,练拳的目的,是为了有挥拳的勇气,是为了在有想要保护的人的时候,有敢于出手的魄力。”这话本是周老先生之前对天天幻想着说书先生口中那些大侠事迹常月所说,本意是为了让她能够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专心锻炼身体,眼下却刚好常月用来反驳黑色盔甲士兵。只是她强装平静的语气之中,却还是掩盖不住被她藏起的那一丝恐惧。
常晴知道常月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慌张,才装作一副冷静的模样,只是片刻之前还一脸愤怒的常月现在展现出的成熟,让他在恍惚之中感到有些陌生。匪兵被反驳之后,自只觉得脸上无光,满脸狰狞的说到:“小东西嘴上功夫到是厉害,就是不知道手上功夫是不是和那一大一小两个废物一样。”随后右手提刀便冲了过来,常月因为身后还躺着常晴,不便后退,只得也迎头向他冲去,然后侧身想要躲开这一刀,那贼人突然变招,一刀劈至一半之后横向挥击,用刀身拦腰拍在常月身上,彭的一声将她打飞出去,常月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连气都喘不上来便被拍倒在地,这时有没有对敌经验的差距便体现出来了,这只是一种很寻常的变招,但常月根本没有想到。那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常月道:“若是将你杀了,我找谁去享乐?”随后不紧不慢的向常月走去,淫笑着说:“让本大爷先来验一验货。”常月强忍疼痛,颤巍巍的站起来,又摆起了架势,贼匪似乎没想到她还能站起来,道:“有趣,爷就喜欢性子烈的。”随后继续向常月走去。
此刻还躺在地上的常晴,只恨自己这副身体太过羸弱,不停的在心里咆哮道“站起来啊,快站起来!”但可惜他受的伤比起常月可是要严重得多,毕竟那黑盔士兵只是用刀背拍了一下常月,还有所留手,对他可是用膝盖狠狠的撞了一下胸口,此刻肋骨怕是都断了不少,还能活着就已是万幸了。
眼见着常月强撑着身子面对自己,黑盔士兵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不管常月,转而看向地上常晴,嘴里念叨着:“我倒要看看,眼见自己的小相好死在面前你是不是还能这么烈。”然后便冲常晴走去,常月连忙大喊:“你住手!”同时冲来,但刚才能够站起来已经勉强支撑,眼下只觉脚下一虚,又摔倒在地,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贼匪来到常晴面前举起手中的刀,沙哑的大吼道:“你想怎样都可以,求你别杀他!”黑盔士兵狞笑着道:“晚了!“随后便将刀挥下,常晴眼看着刀向自己劈来,只盼望着自己死后常月可以成功逃走,随后无力的看向常月哭着的脸庞,闭上了双眼。
面前传来噔的一声,料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难道死并不疼吗?常月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睁开双眼,却见自己面前的黑盔士兵并没有把刀砍向自己,而是一脸警惕的望向一旁,他挣扎着侧过头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来人浑身沾满了泥土,双眼无神,常晴认得他,正是之前抢自己钱的李二。
原来刚才贼匪正欲挥刀劈下之时,远处一柄柴刀向他飞来,他慌忙之中只得变招将柴刀弹开,却见一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高大男人立在不远处,眼中无神,口中不停的重复着:“都死了,都死了,爹死了,娘死了,二狗死了,刘三也死了。”然后他看过来,愤怒的说:“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贼匪笑道:“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个疯子。”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严重的警惕却是未减分毫。之前能够打赢周老先生和常晴常月,全靠自己身体的优势,眼下这个疯子与自己体型相仿,看起来也是练过几年的,可是丝毫不敢懈怠,毕竟当土匪这么多年,因为轻敌翻车的事情,他可见过不少。
李二从身后摸出一把斧头,不要命似的向贼匪冲来,黑盔士兵只得向后退去,却忽然感到身后传来阻碍,回头一看,只见常月死死地抓着他不放,他大骂一声:“臭婆娘,滚开!“然后用力拉起常月扔开,常月已经没多少力气,自是被他一把扔走,但这一拖延,已然让李二近身,眼看面前的人将斧头砍向自己,忙提刀便挡,却终究慢了一步,只得将头向后仰去,被一刀砍在自己身前,好在盔甲质地良好,未被伤到血肉,但还是被冲击力砸地向后倒去。但常年的刀口舔血让他迅速反应过来,在李二的第二斧砍来之前便借力一个翻滚躲向一旁,随后趁机狼狈的站了起来。
李二没有追击,转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常晴,似乎认出了他是谁,自嘲的笑道:“原来是你,这就是命吗?”然后看向正警惕的望着自己的黑盔士兵,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扔到常晴面前道:“里面还剩一些零散银子,拿上带着你的小相好逃吧。”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李二没什么文化,不会说什么好话,之前抢了你的钱,还打了你一顿,现下还你一条命,也算是两清了。”随后见常晴人躺在地上,无力起身,又对常月说到:“那边的小妮子,还能动吗?不能动也给我动起来,带着这小子跑,越远越好,逃出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别再回来了。”常月晃悠悠的站起来,眼下她的状况也好不在哪儿去了,但还是挣扎着向常晴走去,捡起钱袋,勉强的把他的身子撑起来。她已经根据刚才的对话知道了李二正是常晴带着一身伤回庙那天,抢了常晴的人,她故作平淡的对李二说到:“你说还清了那便还清了吗?你欠小呆瓜的还多着呢,这臭钱我们不稀罕,现在帮你保管着,你一会儿跟上我们来拿走!”李二愣了一下,回应到:“好,不过若是被我追上,你们得还我三倍才是。”常月又说:“你若是追上我们,我们还你十倍。”
其实常月常晴心知肚明,眼下的李二一心求死,就算真的成功杀了这匪徒,也不会真的逃走,不然他早就离开了,何必还在城里晃悠。常月那么说,只是希望他能够保有一丝对生的眷恋。
黑盔士兵眼看着常月扶起常晴便要离开,上前一步便像阻止,可看着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李二,只能缩回脚步,愤愤的道:“你这以为这两个废物能逃出去吗?实话告诉你,不出一会儿我的弟兄们便会赶来,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倒不如把那小妞留下,还能活一个。”
李二轻蔑的笑了笑,道:“他俩能不能活下来自有天命,我只管拦下你便可。”黑盔士兵恶狠狠的看了三人一眼,但始终还是未敢轻举妄动。常月背起常晴,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城外逃去,李二眼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自言自语说到:“爹,这就是你常说的做个好人吗?似乎感觉不错,你在下面能看到了吗,儿子霉给你丢脸。”然后看向黑盔士兵,举起斧头道:“接下来,就剩咱俩了。”
大雨之中,李二手中那柄用来劈柴的斧头,映照在李二眼中,让他闪出有别于刚才那无神双眼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