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师父他们。”,慕子煜摇头否认。
他们或许知道自己遇险,甚至当时就在什么地方抄着手看也说不定,但肯定不会出手相救。
看着一脸担忧的明兰心,慕子煜心里愧疚更深,越发后悔当时要带着她一起跑。
甩甩头,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慕子煜又问道:“那些死灵如何了?外边可安全?”
明兰心点头道:“无碍,只是一些低等死灵,奈何不得我们。”
明兰心把刚才救他的事说了一遍,慕子煜松口气道:“算是我们的造化。”
他又道:“既如此,我们且出去再说。”
两人再不迟疑,又照原路返回。
明兰心率先离开,她一走,慕子煜就沉下脸来连连后退,开始警惕周围一切。
她出得去,可自己只要一靠近明兰心离开的地方,意识就模糊得厉害,身形也是几欲消散,难以前行。
真有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
这里是什么地方慕子煜不敢确认,但肯定不会是自己的识海。
先哄了明兰心离开也好,可不能再把她拖入险境了。
慕子煜背依大树,盘膝而坐,一只手抚上树干,静静感受。虽用肉眼看不出来,却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律动,均匀而有力,由上而下,扩散至四面八方,如同整个空间的心脏一般。
很熟悉的感觉……有些像,自己体内灵气的流动。
慕子煜抬头去看,只见枝繁叶茂,虬枝峥嵘,宽处足有数十米,最窄处也有五六米。他几步窜上树,纵目远眺,这空间似无边无界,入眼只有绿浪翻涌,除脚下大树之外,再无显眼之物。
慕子煜冷静做出猜测:这是一个处于自己体内的真实空间。
会是星主大人做的吗?还是玉……岳母大人?
囚笼。
慕子煜忽然想起老婆大人——自己也和她一般,落入某人的囚笼了么。
……
意识回归身体,明兰心睁开眼第一时间还是注意到了那些死灵。
周围布下灵石有些黯淡,其中力量已被它们吞食不少。
明兰心伸手去扯慕子煜的衣服,转头正要与他说话的当口,却见慕子煜在用一双明亮异常的眼睛打量自己。
脸上的神情似不认识自己一般,有些陌生。
好奇怪的感觉。明兰心松开手,蹙眉唤了一声:“慕子煜?”
慕子煜笑着点点头,伸手来摸了摸明兰心的头,说道:“抱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他。”
明兰心顿时僵硬了身体,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慕子煜”,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那种陌生至极的感觉,一股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
见她怕得嘴唇都白了,“慕子煜”尴尬一笑,用温和的语气小心翼翼说道:“莫怕,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会加害你的。”
明兰心当然不信,心中越发恐惧,身子抖如筛糠。
今夜一波三折,各种古怪层出不穷,小姑娘的小心脏着实有些消受不起。
“慕子煜”见她吓成这样,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朝她眉心一点,稳定下她的情绪:“唉……胆子这么小,将来怎么得了?”,一边说着,一边释放自己气息,尝试性地让明兰心感知的同时,顺便也将她了解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感受到“慕子煜”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明兰心瞬间恢复冷静,恐惧去了大半,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里多是震惊。
就像第一次见到弈玄那时一般,虽不知眼前人是谁,可只要感受到属于他们那独一无二的气息,体内隐藏的记忆和作为蕴灵者的本能就会告诉她一切。
明兰心抖着身子后退三步,一下软倒在地,向“慕子煜”哆哆嗦嗦,诚惶诚恐道:“明……明兰心……见,见过神皇大人……”,说着就强撑起来要行大礼参拜。
听到这个称呼,“慕子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什么星主了。
他展颜一笑,连忙避开了明兰心的行礼,轻轻一抬,温和的力量将明兰心扶起。他道:“慢来慢来,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得这般。况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神皇大人,我叫……”
他本想报出自己本名,又觉有些不妥,心想该重新给自己取个霸气点,好听点的名字。
他左思右想,挑挑拣拣的正犹豫不定,忽得看见不远处的某个东西,脑海里灵光一闪,心中敲定,径直向明兰心说道:“我叫玉麟柏。对,玉麟柏。嗯……如今你唤我一声哥哥,也不算过分。”
麟柏,这是北辰大陆的特有物种,也是最早一批在这个天地诞生的树木。其名从何而来已不可考了,因其造型独特,四季长青,多用于观赏。像一些上等的麟柏,一棵就得价值万金。
他给自己取这名字,一是为了纪念自己的新生,二来则是麟柏此树乃他亲手所种。
这人正是当初玉妃琳封印在慕子煜体内的那道意识,也就是慕子煜的老泰山。
今日慕子煜遭难,倒是成全了他。
受益于慕子煜这几年的修炼和茁壮成长的意识与灵魂,他如今不光继承了前世记忆,还拥有了新的独立人格意识。他诞生于神皇意识,却又独立于神皇,比之前世来,大有不同。
他许是在慕子煜体内待的久了,性格脾气受了些影响,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身上看不见一点属于神皇的高贵气质。
明兰心不敢放肆,哆哆嗦嗦说道:“不知神皇大人何以降临此地……”
玉麟柏不答,嘿得一笑,活动了一下双手双脚,挑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扫了一眼周围的死灵,微不可查叹口气,却是置之不理,冲明兰心招招手:“来,过来坐下。”
明兰心老老实实正坐一旁,低眉顺眼的模样看得玉麟柏一阵咋舌。他可是把这丫头的刁蛮任性全看眼里的,如今她这般乖巧柔顺,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玉麟柏轻咳一声,安慰明兰心几句:“你莫要如此惶恐不安,且放松些。”,随即又道:“嗯,若我看得不错,你前世当是灵族,何以今世成了先天灵者?我身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且与我说来。”
明兰心脸色一白,前世的记忆与她只剩苦痛,便是过去这许久,回忆起来仍是心痛不已。
可神皇大人既然动问,她也不敢不答,便强忍伤痛,述说起来。
“那一场战争结束后,我天地彻底失去了外围防线。十二星域仅剩七域,九天境崩塌只余三境尚存,三界动荡之下,生灵涂炭不计其数。此摇摇欲坠之际,幸得现任星主大人力挽狂澜,以无上神威保扶撑持,方得如今安稳。”
玉麟柏眉毛跳了跳,失去外围防线和十二星域,意味着整个天地将彻底暴露在混沌宇宙中,再无任何倚仗可守,首当其冲的星海更是要直面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这几千万年的和平光景,也不知千星付出了多少……他心里叹息,脸上不动声色,静静听着明兰心的讲述。
“九位真君大人(1)在后续战争中尽数陨落……”
玉麟柏颊肉抽了抽,但还能保持冷静。
“至于九位灵尊……玄阳大帝不知所踪……,今星主大人仍在寻找,神主大人也还保留着她的神位。”
“千万年前,因现任星主大人外出,太微大帝为守护星海,独战三十位永恒者,最终陨落。”
“泰天上帝,显圣大帝身受重创,两位灵尊闭关万年,至今未能痊愈。”
“通圣大帝陨落……应圣大帝陨落……(2)”
诸天御真无形通圣大帝,辰天神妙无象应圣大帝。这两位是玉麟柏当初很看中的。
弈玄执念太深,洛大少爷过于洒脱,这两人虽有天纵之资,却不如上面两位让玉麟柏省心。
至于剩下的……
玉麟柏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问道:“天灵……如何了?”
明兰心沉默良久,在玉麟柏急切的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昊天上皇……于四千年前陨落,原因……不明。”
寂静。
玉麟柏闭上双眼,心中已是沉痛无比:“她呢?她,在做什么?”
虽未指名道姓,明兰心却心知肚明。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您陨落之后,神主大人心灰意冷,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权能与职责……灵族生为神主眷属,自当为神主奉献一切。”
彼时灵族尚有千万,一半献祭自身,用以修复天地。
一半,回归了天地本源,为神主提供力量。
而明兰心就是那一半献祭生命的灵族,今生才得以转世成为先天灵者。
虽后来也有灵族诞生,却是在神主造成的劫难中全数丧生。
至此,天地再无灵族踪影。
更后面的事,玉麟柏已经知道了。他抬手制止了明兰心的述说,站起身来遥望曾经的神域方向,喃喃自语:“造成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你么……”
明兰心似听见了这句话,涨红了脸,终是没忍住,为神主辩解起来:“不是!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些入侵者!神主大人只是……只是……”
只是想要复活自己的心爱的人。
玉麟柏转过身,苦涩一笑:“你不用这般,我没资格责怪她,也不能怪她。”
他只是,感到有些伤心怅然。
自己确实重获新生了,然而遗憾的是,自己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1):“真君”,十三天的尊称。十三天中有四位身兼两职(天灵,洛千星,弈玄,弈玄师姐),是以真正的天主只有九位,对应九灵。天主的职务名和尊称是不固定的,而灵主的职务和尊号是固定的。
即——冥炎天:简称幽冥真君。大觉天:简称云梦真君。他们对应的是上任天主:元华天(首阳真君)和玥蕴天(净明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