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没罪的,徐娇娘说不好。
她端起茶来,把那二郎腿一翘,用不知哪儿的调子,胡诌了几句词,这就调侃起来:“我当你是个痴情儿~心心念念;不曾想,原是个风流种~招蜂引蝶;东边看着西边好~野花总比家花甜;浪浪浪,癫癫癫,比那蜂儿舞,似那蝶儿翩……”
慕子煜瞧她没个正经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天灵小姐却是拍起掌来,为徐娇娘喝了三声彩。
也不知徐娇娘又哼哼唧唧了些什么,总算住了嘴,和慕子煜正儿八经说起话来:“话说回来,之前你要去的那万剑宗,你可仔细调查过了?”
慕子煜摇头:“自是查过的,可惜一无所获。”
“那你怎知,里头就有关于天灵大姐的?”
“有就最好,没有就当散心。”
徐娇娘蹙眉有些不悦:“似你这般的,就是有多少条命也不够看了。”
“我自有保命手段,师姐若是不放心,到时候你便只在我身后就好。”
……
话分两头。
明初心见了弈玄,把那经过一说,就和明悟心侍立左右,看着那躺在榻上的先天之灵,等着弈玄发话。
弈玄听了暗暗好笑,心想这般好的机会慕子煜都不把握住,居然还把人送这儿来了。
他道:“我知道了,看来是我那孽徒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这才将其提早唤醒了过来。”,他转头看向明初心道:“这倒是你的造化了,既然是在你那明丹谷发现的,我便将她唤醒过来,让她拜你为师吧。”
明初心既惊又喜,拜谢之后却对弈玄道:“先生大恩,弟子拜谢。只是弟子学问不济,修行不足,怕是教不好这般人物。若是先生愿意,便教她留于先生此地,由先生替弟子管教,假以时日,若将来弟子出息,不负期望,先生可发还于我,我定将一身本领尽数传授。”
明悟心瞥了眼明初心,想了想没说话。
弈玄笑了笑,摆手道:“无妨,便是她有些桀骜,想来她在你门下,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见弈玄神色淡然,一脸轻松,眼中却满是自信之意,明初心便点头应了,又再度拜谢叩首。
这二人对话前言不搭后语,各自的意思却是都在不言中了。
……
……
……
醒来屋中昏暗,想来是夕阳西下了。
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可惜头还有些昏,看了许久都看不清那人模样。
她慢慢起身,除了之前被那人打过的地上还有疼,其他倒并无不妥之处。
“你醒了?”
不远处那人突然说话了,着实吓了她一跳。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那人声音清朗,听起来不过二十几许:“听说你缠着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教他替你取个名字。”
她一惊,猛然回想起自己的处境来。身处暗室,她也卸下了伪装:“你要怎样?我告诉你,若是敢动我分毫,定让你万劫不复。识相点便赶紧放了我,再送些丹药灵石来,姑奶奶心情好了,便不和你们计较了。”
弈玄又好气又笑:“你这刚刚醒来不久,哪儿听来的这些词。”
“我虽沉睡,却是时刻关注着外界一切。”,她还当自己任身处明丹谷,又继续威胁道:“你这明丹谷最强不过个归尘化一境,竟敢如此待我?!”
弈玄任是笑:“想来你不知吞吃了明丹谷多少灵气,怎的说出这番话来?”
“这本是处荒山野岭,若无我沉睡于此,又何来如此浓郁灵气,庞大灵脉?真论起来,还是你们沾了我的光,这上下几百年之久,也不知采了多少灵石,得了多少机缘!”
“哦,这么说来,还是明丹谷欠你的了?那你想要什么?”
她傲然一笑,大言不惭道:“简单,既然先前那小子是你徒弟,你这师父的话他是不敢不听的,你便教他把我想要的宝贝送来。”,她迟疑了一阵,感受到来自那年轻男子身上恐怖的气息,又道:“我也不占你们便宜,若是肯给我,我可随他身边两百年,在你这明丹谷再停留三百年。”
弈玄站起身来,走出那片昏暗,一双眼睛亮闪闪放着光,盯着盘坐在榻上的少女,语气平缓轻淡,可听在耳里,却有种教人抬不起头的威压感:“世界之树果实,才换你五百年时间,你莫非以为,那是从什么树上摘的野果子?”
见眼前少女这般骄横跋扈,弈玄也收起笑脸,不再掩饰,一身实力尽数展现,最后一字落下,少女已是骨软筋麻,浑身大汗,再也不敢抬头直视眼前之人。
越来越恐怖的气息,越来越强大的威压,屋中温度都上升不少,那少女呼吸都困难起来,似被人一把捏住了脖子提起,顷刻之间便是命悬一线。
也在此时,烙印在她意识之中的印象终于帮她明白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她艰难抬头,终于求饶起来:“饶命!不知灵主尊驾在此,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只求灵主大人饶过了我!”
“罢了。”,弈玄自知他这等身份来恐吓一个小小的先天之灵已是有些不妥(对他而言),又答应过了明初心,自不会真取她性命,散去威压,收起实力,还是淡淡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你是缺些管教了,这般无礼跋扈,若非是我在此,你又待如何?”
她已是被吓得冷汗直流,忙不迭道:“灵主大人饶过我吧,我定好生反省,永不再犯了!”
“见人宝物动心,张嘴就要,见人不愿与你,开口便是威胁,闭嘴就是记恨。这般,可当得起你那先天之灵的身份?!”,若非今时不同往日,弈玄非得动手废了她不可。
她又哭求了好一阵,弈玄这才摆手道:“有道是人之初,性本善。你说你这些年虽在沉睡,却时刻关注外界,想来都是看了些龌龊小人,教你习得这一身刁蛮跋扈之气,我今日且饶过你,若日后你还是这般,我定不留手!你可知道?”
“是是是,灵主大人教训得是,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弈玄又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却是字字诛心,句句带讽,直说得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了,弈玄这才道:“既你有缘与我相见,我便赐你名姓,且随我门下弟子修行,待改过自新后,再来见我吧!”
想了想,弈玄道:“既你诞于明丹谷,我便以明字作姓吧,还望你日后明事知礼,时常自省……便叫你,明兰心,如何?兰心蕙质,嗯,挺好。”
她听了,便跪谢领了名姓,道:“兰心谢过灵主大人,日后定改过自新,不负灵主大人所望。”
弈玄又道:“日后多看书,多识礼,不求你如何作为,却不可堕了你的身份。”
明兰心又再三谢过,弈玄这才将明初心唤进来,教她拜了师父,又对明初心说道:“这孩子你且多上心,不可一味宠溺,也不可慢待了她,若是缺什么,要什么,你没有的,自可找我来取。”
明兰心虽有些娇蛮,却不是真坏真蠢,这般如何还不明白弈玄的心思,她也自心底后悔起来。
她是先天之灵,天地之子,气运之子,生来就是高贵无比,受万物敬仰的存在,她从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特殊。但也许就是这份特殊,这才在不知不觉间造就了如今的性格。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此番死里逃生,实乃造化,今灵主在上,一番教诲,苦心劝善,我也不可像之前那般了。”,她抬眼悄悄看了眼明初心,继续对自己说道:“这便是我的师父了,灵主大人的眷属加弟子,真论起出身,却是不在我之下了,我不可懈怠了去。”
她打起精神,调整好了心态,神态自然间,又恢复最初的那般优雅尊荣,明初心和弈玄都是暗中点头,不约而同想到:孺子可教。
此事便且揭过,皆大欢喜。只此事若是被那些受先天之灵纠缠的门派和个人知道了,怕是又得感慨两句:“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送走明初心和明兰心,弈玄却又是想到:只是不知这天地间,还有多少先天之灵受世俗浊心污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今日之种种,皆非同往日可比了……
修身,修心。修身易,修心难啊。
弈玄忽然想起从前,想起很久之前那种风气。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单纯的求道正果,人皆向善,逍遥自在。他忽然笑起来,又苦涩又无奈的笑。
仙家气派,什么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门外忽然有人来报,余景相回来了,有事要寻门主商议。
提起自己的大弟子,弈玄忽然振奋起了精神,想起自己得意的徒弟,自己尊敬的师兄师姐们,他又笑起来,这次却是由衷的高兴。
他心想:世事从无一成不变之说,万般变化皆是自然之理。也并非每个人都会妥协,总是有心志坚定,光明磊落,一身正气的人存在。就像是点缀黑夜的星星一样,只要这样的人多一点,就算是黑夜,也能亮如白昼的。
幸好,幸好,自己认识的,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作者题外话】:归一境界:完整称呼是:归尘化一境。归一境是简称,可以少打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