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的吧?”
略带责备与气愤的话只说到一半,却生生住了口。
疑问到最后带了几分恍然,他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那青年,一字一句问道:“我说,她,是在这儿的吧?”
青年沉默着,既不点头,也不出口否认,只用隐藏在面具下的眸子看着星主。
周围皆是沉默,星主一个个看过去,他们一个个别过了头,不肯与他眼神对上。
“哼哼哼……好,既然不肯来,我便亲自去。”
一阵冷笑,余音还在回响,星主却已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人皆是大惊,正欲追赶上去,却教青年抬手制止。
“随他去吧,他知道分寸。”
“可是少主,主上如今……”
有人迟疑道,还是有些担心。
“母亲大人既然要执意降临此处,自然有她的打算。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
那青年半是告诫,半是劝慰:“联系一下,我们立刻动身。”
他们的目的地,是遥远的南天大陆。
离开深渊,正值午后,阳光带了几分倦意,撒在舒展开的树叶上,投下一地阴凉。
半山腰,有一间小小的屋。
简单的乡村平房,房顶铺满了柔软的稻草,坐在上面还能感受到曾经田野中的芳香,带着丰收的金黄。
有个女子正坐在房顶上,看院中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借午后充足日光缝补衣裳。
她双手撑着下巴,一脸向往。
也许是此刻脑海中想象的画面过于美好,星主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星主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见她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才踱步到她身边,隔了一人的距离坐下。
“许久不见了千星。近来可好?”
“除了有些劳累,一切都好。您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吃的下饭,睡得着觉。”
她转过头来,展颜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来。
娇美的脸上五官精致,线条柔软,也许是阳光耀眼,那双好看的凤眼微微眯起,眉头轻蹙。
她这般的女子,如果只是晃眼一看,并不会觉得她有多美,需得细看,慢慢体会,细细品味。
看面相,她与星主差不了多少,两人皆是二十三四的模样,可若论气质,却是千差万别。
她便好似一池温吞缓和的水,静静的,凉凉的,柔柔的。
星主深深吸了口气,道:“您看起来越发年轻了。”
“难道之前的我好像是个黄脸婆?”
她笑起来很好看,用眼角瞟人的模样像只伶俐乖巧的雀儿。
她继续道:“千星倒是苍老了,看起来不像以前那般英俊帅气。不过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
虽然自己一直都是这般模样,虽然自己已经活了亿万年,可在她面前还是被当成孩子。
洛千星有些无奈,却只能说道:“是,您说的对。”
好像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要怎么说,两人沉默了很久。
“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洛千星看到了那位老妇人。
体内并无一丝灵气,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没什么,你可是有话与我说?”
自然是有的,憋了不知多少年,可话到嘴边,洛千星却有些迷茫。
“你以前,不是这般瞻前顾后的。想你师父在时,你是有什么说什么,敢对着我说他坏话,对着他打我小报告。”
想起往事,她不禁莞尔,话到最后,眼神开始有些迷离,像是完全陷入了回忆。
真的不喜欢她这般模样,洛千星皱眉道:“您到底想做什么?”
“做我一直在做的事。”,她转头,凝视洛千星,笑容敛去,剩下满脸凝重。
洛千星开始有些不自在,他不喜欢她这样,从前是,如今也是。
回忆再美好也只是回忆。
“师父已经去了,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
一定要这么执着,为了已逝之人,停滞不前。
“您还有许多事需要做,您还有职责在身。为了师父一个人,您就打算抛弃一切,撒手不管了?如今这世界是个什么形势,您难道不知道?”
更何况,还有来自天地外的敌人。
“我和天神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最多再有三千年,我就必须要离开。到时候……”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
他真的搞不懂,完全不能理解。
所以他很生气,说话的语气又快又冲,还带了几分埋怨。
她并不很在意洛千星的语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温和平静对洛千星道:“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为了我……”
洛千星打断她,道:“不光是为了您,还有师父。”
他站起身来,远眺天地。
山色斑斓,枫叶的火红,秋叶的金黄,长青的墨绿,种种色彩,千般光景融汇一体,却又泾渭分明,秋天的山,便是由它们共同组成的一幅色彩缤纷的画,美得惊艳,美得心醉。
“还有这个世界,这个师父守护了一生,倾尽毕生心血的美丽天地。”
她的眸子突然有些朦胧,像蒙上了一层轻纱,透着梦幻迷离的恍惚。
“我答应过师父,尽我所能的保护您。可事到如今,我自问有愧于他,实是……”
他低下头,语气中满是愧疚和疲惫。
“不怪你。”
她扯了扯洛千星的袖子,再次笑起来,劝慰道:“你很努力了,你做的一切都很了不起。是我,是我的错,一直拖累你们。”
“可是。”,她的语气坚定,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果决:“我不会停手的,除非我成功了,或者我死了。如果再失败一千次,我就再尝试一万次。”
她看向洛千星的眼睛,那是双很深邃,带有星光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眸中好似有一片星云流转。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换下我也没关系。当然,我自是要反抗的,我还需要这股力量。”
洛千星一时无语,看着她还是这般执拗,眼中不经流露出失望与些许厌倦。
真想狠狠骂她一顿。
“不过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就和这午后阳光般明媚动人。
听她这般自信,洛千星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估计上次,你也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笑,不置可否。
想了许久,心思转了好几次,洛千星问道:“能告诉我吗?”
她点头,微笑道:“自然要告诉你,而且还需要你配合我。”
“上次之所以会失败。”
她突然肃了面容,一本正经:“第一,我低估了混沌意志的影响力,导致他的神识太过虚弱,无法压制那股力量,造成了最后的崩溃。”
“第二,那具躯体还是太弱,完全无法承受他全部力量。”
“第三,太过着急,少了磨合时间与融合之物。两个意志都在本能抗拒,不肯相融,这才引发了……”
她声音开始低沉,逐渐说不下去。
星主只是听着,脑海中回忆起那场灾难。
真是凶险无比,那不过只是个失败品,却差点将这个天地毁灭。
星主忽又觉得不对,问道:“我记得,当时你们所创造的只是躯体,其中并没有他人意识存在。”
她缓缓摇头:“是……分裂出去的意识,拥有力量之后成为了独立的存在。”
“那你如今打算如何。”
星主不想再纠缠往事,他瞧了瞧天色,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第一,我需要一个能够抵抗混沌意识的存在。比如一个神位,最好是你的,当年你师父在时,担任的就是“星主”一职。”
她伸出手指,有条不紊道:“第二,能够承受他力量的躯体。这个有点难办,光靠我们创造是不可能的,只能慢慢培养。”
“第三,我需要你和天神,寻枫,替我挑选一批人。我会将你师父的神识分别封印在挑选的人体内。”
“可是这样的话,分裂出来的神识会不会成为独立的意识体?”
星主皱眉问道。
“所以,挑选出来的人境界绝对不能超过聚魂境。我已经挑选了一部分,还需要大概三万人左右,每当他们成长一个境界,我会远出其中最强的一位,将其余的神识再封印其中。”
星主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沉默了好一阵,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在此期间,两者意识产生冲突或者是相融了,怎么办?”,他又问道。
“产生冲突不过是被分离出来,对本人不会有影响。至于相融么……除非是在一开始就相融了,或者是那人有神念境的力量,否则你觉得可能发生吗?我会在他们达到光耀境后,选出最终者。”
“然后,让师父的神识取代他的意识,从而复活师父,可是这个意思?”
“对,这样的话,就算两者意识产生混乱,也不会造成当初那般的结果。”
“你有多大把握?如果师父的意识敌不过那人的意识,又该如何。”
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然后,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再来一次,一直重复到成功为止?师父的神识,还能承受多少次?”
说完这些,星主直起身,目光闪烁间,心中却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作者题外话】: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群人的故事,只有一个人的视角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