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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胡敏儿上门来找包初六。初六的房间布置得简洁有序,小柜子上放一台电视机,书桌上摆一台电脑,靠阳台的大理石桌面是电饭煲、养生煲和电水壶,广东电视台正在播报财经新闻。胡敏儿说:“走过路过几次都想进来看看你,又怕打扰你,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这几天看你处理温老太的事情,才见识到你真是一个善良、热情的贴心人,所以今天才有胆量过来和你聊聊心事。”
包初六:“谢谢胡大姐上门来看我,说白一点,阳光公寓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就像一家人那样生活在一起,人也渐渐老了,更需要互相关心,珍惜今后的每一天,愁愁闷闷是一天,快快乐乐又一天,愁闷一天会多长一百个衰老细胞,快乐一天会长一百个新生细胞,我们为何不珍惜当下过好每一天,对不对?”
胡敏儿显得异常开心。她说:“我过去也是一个开心果,单位的人都夸我长得比汪明荃好看,我虽然不用护肤品,但脸蛋就像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又白又嫩,直到五十岁了,许多人还在估我有没有四十岁。当年参加工作,经常都能收到追求者的蛋糕和早餐。林再兴那时还是一头茂密的黑头发,高高大大,给人一种威武的感觉。他是许多追求者中的其中一个,常常是借故献殷勤,今天送鱼,明天又送肉,我鬼使神差就被他勾上了,回过头也真好笑,那么多人不要,却偏偏挑中了他!”
包初六笑:“林再兴年轻时是长得很帅的,两口子种菜卖钱又收房租,也算是有钱人,不能说他勾上你,是你自己找上门去的吧?”
胡敏儿:“才不是我找他的呢!主要是他会花言巧语逗人开心,吹牛也能吹得天花乱坠,也怪我以前鬼迷心窍。”
包初六:“这叫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有情会讨人开心,你有意愿同他一起快乐,这不就对上了,那个时候国家经济困难,副食品供应紧张,多少女人都想嫁个医生司机猪肉佬。你也不能吃猪肉的时候说猪肉好,吃完了又说猪肉不好是哇?其实,猪肉还是那个猪肉,只是物质丰富了,人们挑选的余地多了,口味才发生变化。”
胡敏儿:“细想一下当年也太幼稚了,两个孩子正长身体,特别喜欢吃光头佬做的红烧肉,他一个星期不来,到时到候还真盼着他送一块猪肉过来。”
“怕想的不仅是一块猪肉吧!其实是心里对他的牵挂!”包初六笑,“***说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说的是不能要求人方方面面都完美无缺。多想想他的好处,少计较他的短处,思想才不会钻进死胡同。”
胡敏儿:“我早想问你,别人都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似乎老是向着他说话,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感恩!”包初六陷入沉思,“四十年前,我孤身一人来到广州,言语不通,举目无亲,到处流浪,在邱阿姨等人的帮助下,我去了化工厂当洗碗工,但仍然没有地方住,后来找到中山八路,才租了林叔的一个杂物房住下,虽然只有六平方米,但让我有了家的感觉。他们不仅借给我被子、床垫和枕头,还煮了一碗鸡蛋面给我吃。我在他们那里一住就是五年,结婚时,他们夫妇还像娘家人那样为我送嫁,就为这我感恩他夫妇一辈子,我不希望他临老了还遭磨难!”
胡敏儿:“原来还有一段这么感人的故事!也说明你就是那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好人,难怪楼层的人都那么尊敬你。光头佬也说过,他以前也是很爱家的人,因为前妻意外身亡,对他打击很大,才经常去喝酒打麻将来麻醉自己。”
包初六:“胡大姐,那你是愿意接受他了?”
胡敏儿:“不是,一码归一码,我不恨他,不等于接受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喝酒又吸烟还臭气熏天我受不了。没分开的话没办法,既然分开了,就继续分开吧,再说我一个月就三千多元退休金,自己过都勉勉强强,哪还有能力让他回来折腾!”
包初六:“他不是也有一份退休金吗?两个人合在一起,省去重复开支,也能过得不错了。”
胡敏儿:“前几年大家没有分开时,他每个月就给我一千元家用,有时一分钱都没有给,全都喝酒打麻将挥霍了,大家没有少吵架,如果他又住回来,不愁吃不愁住了,又会死性复燃,我受够了。还有一个大麻烦,我悄悄和你说一说,你也别去给他传,听说他在友好公寓住了一个月,又勾搭上一个和他年纪相当的女人,时时出双入对还在一起吃饭,现在找我要钱,说不定是去贴那个骚婆娘,这样老不正经的,谁能受得了!”
包初六:“还有这么回事?你不要听风就是雨,了解清楚情况再说。一般而言,大家都到了耄耋之年,因为某种原因互相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勾勾搭搭的那回事。”
胡敏儿:“我问过光头佬,他说是当年他入职供销社时,帮助过他的人事股长,她现在走路不方便,只是帮助她一下,你信吗?”
包初六:“这样说来,林再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宁可选择相信他,你找个时间去见见她,说不定是你错怪了林再兴。大家都这把年纪了,来到阳光公寓,抱团取暖,友爱互助过日子,也是一段佳话。”
胡敏儿:“我就怕又掉进他们的是非陷阱里。”
包初六:“林叔有句话没有说错,你们没有办理离婚手续,还是合法夫妻,有互相扶持照顾的义务。如果完全不管他,你这边的理就亏多了一些,你接受他,管着点他,说不定他的毛病就慢慢改过来了。至于林再兴以前的老同事,你不妨把她找过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误会了,大家以后就当朋友一起相处着,说不定还多了一个朋友。”
胡敏儿想想包初六的话也入情合理,于是让林再兴带她去了友好公寓见了他以前供销社的老同事。
林再兴的老同事叫肖凤云,退休前是荔湾供销社人事股股长,也年过八十了,满头白发,人长得白净,为人态度谦和,谈吐优雅,很有点知识分子的味道。就是腿脚不便,走路有点吃力,她对胡敏儿坦言,她所以会和林再兴有交往,主要是大家暮年在养老院里相见,有一种落难者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所以就多走动了一些,有时他见我走路困难就扶我一把。林再兴是热心肠的人,这里好些人都受过他的帮助,希望胡敏儿能珍惜他。事情一说开,胡敏儿心情豁然开朗,她邀请肖凤云也到阳光公寓来入住,一是这里交通便捷,离医院更近,方便就医,二是她也可以一同照顾肖凤云,人多更热闹些。过了十多天,肖凤云真的搬来阳光公寓幸福楼居住,她力不能及的事情,都由林再兴和胡敏儿代劳。每天都能见到林再兴和胡敏儿撑扶着肖凤云散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