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祖父那辈,陈家还是在南北行开中药海味铺的,后来十二少陈振邦当年喜欢上一位叫如花的红牌阿姑,还执意要娶她回家,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
“可惜他自小娇生惯养,没有一技之长,最后与那红牌阿姑一同吞鸦片自杀,被抢救回来后,娶妻生子,因为陈家大少早夭,十二少便成为了家主,没用几年便败光家产,欠下诸多外债。”
“后来呢?”方茵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分家后我们便再无往来。”陈继文口中给出这样的答复,心中却默默道:‘后来啊,在几十年后,如花便找上来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和方茵说,倒不是有什么忌讳,而是没办法说清楚情报的来源。
“你说他们要找十二少,又撞了鬼。”方茵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会不会是如花找到他们了?”
女人的直觉还真准啊。
陈继文暗自感叹,正色道:“也许吧,我们要不要帮忙,也许我能找到二伯父陈振邦。”
“不,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方茵摇头道,“既然还活着,那总能找到痕迹,迟早可以找到,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可是你不觉得”
“不觉得。”方茵打断了陈继文的话,“现在如花变鬼都是我们猜的,说不定他们是讨债,是做当年的花边新闻呢。”
“好了,不说他们了。”她终结了话题,“我有些倦了,去睡一会。”说着她满脸疲倦的转身向卧室走去。
“表妹最近越来越疲惫了。”陈继文默默的看着方茵关上门,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人和鬼真的能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吗?
深夜,广昌隆天台。
“袁永定、楚娟、十二少陈振邦,原来是胭脂扣。”
“还有广昌隆、方茵,大闹广昌隆啊。”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港片的世界?”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陈继文坐在栏杆上,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心中泛起波澜,相处这么久,他已经很难把表妹方茵当成一个电影角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的真实。
“嘿,不计较那么多了。”他翻身飘下去,方茵已经睡去,以他现在感知,能够清晰的感应到,房间内的活人正均匀平稳的呼吸着。
“怪不得袁永定和楚娟身上那么重的阴气,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个如花。”
“如花,要不要帮帮忙?”陈继文心里琢磨着,如花和陈振邦的故事嘛,其实很简单,却也很刻骨。
做富家少爷的十二少和红牌阿姑如花,当然能双宿双栖,可后来他们两一个没有家族供养,去戏班做没有收入的学徒,一个为了爱人不愿意留恩客过夜,只愿意去打水围(陪客人饮酒、谈笑取乐),收入自然拮据。
然而花销却一点不少,十二少娇惯的很,如花心知挣钱不易,却也愿意花钱养着自己的爱人,结局就是他们的爱情被现实所打垮。
生不能同裘,死便要同穴,俩人约定好在三月心生怜悯,他们两个没人做错,只是如花的爱太沉重,一般人哪里负担得起。
“如果有可能的话,便帮上一帮吧。”他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多管闲事一下。
作为一只鬼,他的生活其实还挺无聊的,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做一做也无妨,刚刚在记忆里重温过电影的他,对于电影中那一对还是有着相当多的同情。
“还有表妹的事情。”
陈继文伸手,隔空将窗帘拉开一点点,露出里面沉沉睡去的方茵,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不止是困倦,长时间和鬼相处的方茵精力严重不足,每天都要睡超过十二个小时,身体也越来越娇弱,不愿意出门。
陈继文并不喜欢方茵,作为一个鬼,他早就没有了那些世俗的欲望,性格又相当佛系的他,对于表妹的小心思懒得深究。
现在却又不得不去在意。
“暂且先帮忙如花找到陈振邦吧。”陈继文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如花既然能在几十年的苦等后偷偷跑到阳间来,那么大概率就是阴寿快要尽了,拖不起。
“然后,就去阴阳路问问那些同类,有没有办法解决表妹的问题。”
陈继文挥手将窗帘拉好,穿过窗户,进入自己的牌位。
“晚安。”
……
第二天,新桥报馆。
“找遍了整个石塘咀都没有,难道真的要等到三月八号,和如花一起去等十二少找过来吗?”楚娟有些丧气。
他们两个真的是尽力了,自打男朋友袁永定被如花缠上,她决心要帮忙之后,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除了广昌隆饭店那位讨人厌的富家小姐好像知道些消息,其他一无所获。
要知道,如花虽然是红牌阿姑,猜、饮、唱、靓样样俱佳,声名远播,却也只是一个妓寨里的可怜女人。
翻一翻图书馆当年登过报纸的红牌阿姑,什么梦影、金珠、润兰、花影红……各式各样的出名的红牌阿姑多的是,一个如花在里面简直大海捞针。
几十年过去了,还能留下什么消息。
“不如……”如花站在一旁,已经心生退意,并非是她不想找十二少,而不是不想再麻烦这两位好心人,大半个月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
“永定,我们再回去找那位方小姐吧。”楚娟没有气馁,振作起来,道。
袁永定皱眉想着,道:“我想”
“叮铃铃”
他提起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你们想找十二少是吗?我想我可以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