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四,孟晚寻按例回孟府探亲。
从前她都是独自一人回去,今年因为孟侯爷要领兵出征,赵舒岸难得与她一道回孟府。
孟晚寻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偷偷看向前面骑着高头黑马,身姿英伟的赵舒岸。
若原身性情贤惠,就算不能与赵舒岸两情相悦,却也能相敬如宾。
经过一处蜜饯铺时,赵舒岸下马走了进去,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大包蜜饯。
采薇放下帘子,欢喜道:“王妃,殿下还惦记着夫人最爱吃甜合斋的蜜饯呢。”
孟晚寻莞尔一笑,没有说话。
赵舒岸虽然拿孟家威胁过她,但行为上从未做过任何对孟家不利之事。
或许这么做是为了利用孟家的势力,但连孟夫人喜欢吃哪家店铺的蜜饯这种小事都记得,这样的赵舒岸,绝非生性凉薄之人。
孟晚寻感激赵舒岸从未因她而怨怼孟家,心中对他陷害她一事的不平亦随之释然。
来到孟府,赵舒岸扶住还未来得及行礼的孟家二老,将买来的蜜饯递给孟夫人。
“这是夫人喜欢吃的蜜饯,方才路过,顺便买了些。”
孟夫人接过蜜饯,喜笑颜开,“殿下费心了。”
和颜悦色的孟侯爷一看向孟晚寻,立刻板起了脸,“寻儿,你哥哥去边关前,说你给殿下惹了许多麻烦,可有这种事?”
孟晚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舒岸,愧疚道:“都过去了,往后女儿会听话的。”
虽然那些事都是原身做的,可一想到无辜的受害者,她仍然觉得愧疚难安。
兄长孟川原本是一个前途无量忠心耿耿的将军,却为了庇护她这个妹妹,不得已做了许多不光彩的事。
这些事传到孟家二老耳中,都大而化小,成了她偶尔的骄纵任性。
“行了,女儿难得回来一次。”孟夫人用胳膊肘戳了戳侯爷,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孟晚寻趁势岔开了话题,关切地询问道:“爹爹,你明日就要去北疆了么?”
孟侯爷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战事吃紧,耽搁不得,你要看顾好你娘。”
“爹爹,女儿会的。”
说到此处,孟晚寻觉得鼻头一酸。
等孟侯爷从北疆归来,看到疯癫的女儿,不知该有多心痛。
还有孟夫人,夫君与儿子远在蛮荒边关,女儿疯癫被困王府,她又该如何撑下去?
孟侯爷又看向赵舒岸,面露难色,“殿下,我深知寻儿不是贤惠女子,还请殿下看在老臣的份上,对她多担待。”
他一直忙于国事,不同于少年时就被他带在身边历练的孟川,他对孟晚寻疏于管教。
再加上孟夫人的一味溺爱,让孟晚寻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赵舒岸勾了勾唇角,没有表明态度,只道:“侯爷放心,盛京的一切交给本王即可。”
孟晚寻笑得苦涩,原身做的那些事,实在是难以被原谅。
赵舒岸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她简直算得上是泥石流。
因为孟家的战功,赵舒岸只将她毒疯,已是手下留情了。
傍晚时分,孟晚寻站在门外,静等与孟侯爷商议战事的赵舒岸一道回府。
黄色的夕阳渡在云层边上,令盛京之上的天空都披上了淡金色的战袍。
孟晚寻抬手作棚,放在额上,眺望穿过屋宇缝隙的远山与归鸟。
她正瞧得入迷,身后传来“恭送殿下王妃”的声音。
采薇搬来踏脚凳放在马车边,小声提醒道:“王妃,该回了。”
孟晚寻回过头,望向举止合礼的孟家二老。
放肆的夕阳映照在孟侯爷身上,令他看起来有些苍老。
眉眼可亲的孟夫人望着女儿,眼中尽是不舍。
可身份有别,她也只能送女儿至此,孟晚寻亦只能逗留至此刻了。
孟晚寻双手交叠,往前一推,弯腰行礼,“女儿拜别爹娘。”
下次相见,应该就物是人非了。
给孟晚寻下药的赵舒岸,对这一切更是心知肚明。
他没有催促,耐心地骑在马上,任由他们依依不舍的告别。
回府路上,孟晚寻靠在马车上,无精打采。
她看似是局外客,却与这里遇到的每个人都有所牵绊。
尤其是与孟府的血缘牵绊,半点都割舍不得。
行至半途,突然有人骑马前来,拦住了赵舒岸。
孟晚寻听到是云江天的声音,尽管车帘挡住了她,她还是用衣袖遮住了脸。
停驻了一会,传来马蹄声远去的声音。
孟晚寻悄悄掀开车帘,不仅云江天离开了,赵舒岸也不见了踪影。
车夫驾着她们的马车,继续往景王府行去。
“殿下呢?”采薇问道。
随车侍卫目不斜视,回道:“好像出了什么事,殿下离开的很匆忙。”
孟晚寻思索片刻,命采薇催促车夫快些。
她担心顺天府有什么要案,云江天可能会让人去城外那处宅院找她。
回到慕云院,孟晚寻换了衣裙,戴上面具,熟练地翻墙离开了景王府。
可她赶到顺天府时,并未看到赵舒岸与云江天。
孟晚寻拦住一位同僚,询问道:“云大人呢?是不是办什么案子去了?”
“柳家前来报案,说他家小姐被人劫去了,咱们正忙着四处寻人呢。”
同僚怕她不清楚,补充道:“就是那个给我们送饺子的柳清清。”
“柳清清被劫持了?”
孟晚寻一下子就想到了王滨,柳清清为人和善,除了逼王滨退亲,应该不会再得罪其他人。
“孟姑娘,寻人的事就交给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你就留守顺天府吧,偏偏府尹大人今日告假了。”
孟晚寻点头答应,她一个小仵作,就算怀疑是王滨所为,也只能等赵舒岸回来了再说。
原身用女儿家清白逼柳清清答应给王滨做妾时,曾将柳清清关在了城外的破庙,那里除了她的人,就只有王滨知晓。
想到这里,孟晚寻立刻冲出顺天府,雇了一辆马车往城外奔去。
若柳清清真的因此失去了清白,赵舒岸肯定会将怒气撒在她身上,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被毒疯这么简单了。
“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丅載愛閱曉詤app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贱人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又或者成为一些变态老男人发泄的对象,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之位,封号镇国!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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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血缘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