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过程中,二人没有说话。杜倪太累,孟若海则心有所思。
过了会儿,孟若海道:“刚才你的说法,我认为是对的。所以,我为我莽断的话抱歉。”
“没事,只是一时口舌之快。”
“但正是这一时之快,才真正扭转了全局。”孟若海看了眼杜倪怀里的顾若薇,“如果你没说服顾若薇,恐怕要面对的鲸落会更强大。即便打败了,顾若薇也不见得就能走出来。”
“也是。”杜倪看着顾若薇的睡姿,化身凶神恶煞的外表都沾染上了一丝柔和。他想了想,道:“所以,十年前真的是大叔救了我吗?”
“你想起来了?”孟若海挑了挑眉毛。
“有道声音在我脑海里,它说给我打开了记忆。”
“没想到是他,速度好快。”孟若海手里把玩着拐杖,“是的,魏逸驰把你救了出来,然后将你寄宿到了亲戚家。”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是对我做了记忆抹除吗?”杜倪走近一步,不甚理解。
突然间,他看见孟若海脸色的轻浮全部无影无踪。
对方拍了下脑门,道:“第一,你的记忆与我们完全没关系;第二,说出来你不信,我们也不知道十年前那场惨案的全部面貌。”
“那至少告诉我啊,既然大叔救了我,为什么要好事不留名呢?”杜倪捂着脑袋,一下睁大眼睛。
这一下问住了旅行者。杜倪第一次见他脸色浮现了复杂的神情。
过了会儿,旅行者叹了口气,道:
“首先,他的确不希望你知道,但他是个好人,对你而言绝对是。其次,记忆这方面只能说——为了让你活下去,这是迫不得已的一个手段。你当时的伤太重了,现在大家对你的态度都还有点家长式。”
说到这,旅行者看向他,道:“但今天这一场下来,我发现:你很不一样,能做到其他朝圣者做不到的事。”
杜倪懵了,看着他。
“朝圣者来源于苦难,都觉得自己应被拯救,所以把希望投射到了其他事物上,比如神。哪怕我也不例外。但你不是——”
旅行者拍了拍他肩膀:“这么久以来,你是第一个靠自己意志走出幻境的,不寄托幻想于虚无缥缈的东西。同时,你还有着远超过别人的同理心和怜悯,不然你无法打动顾若薇。”
“你这话说的……”杜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家都理所应当地成为受害者,只想等着别人来拯救。但是,圣迹表面是个许愿机,其实会把这幼稚的想法打入地狱,鲸落就是一个例子。”旅行者笑了笑,“所以你知道你能做到什么吗?”
“不知道。”
“淦,你还真是故意气我诶。”旅行者嘴上吐槽归吐槽,但还是说出口:“你能拯救别人,包括你自己。”
拯救别人?杜倪抬起头,不是很能理解。
旅行者背着手,背对着他,道:“我相信你能做到更多。拯救的尽头是终结,也许你能终结掉这荒谬的一切。我们一起期待吧……”
……
一刹那,杜倪合上了双眼。
他太累了,这几天无穷无尽的精神斗争,还有刚才的决战透支了不小的潜能。
这一刻,他宛如掉进了深渊,一直坠落,一直坠落……
不知何时,杜倪一个激灵,意识清醒过来,宛如从深海猛然升到了海平面。
他睁开眼睛:洁白的天花板,中间是两盏橙暖色的吊灯。
杜倪慢慢扭头,看向右边——窗户敞开着,清风轻轻荡起墨绿色的窗帘,抚摸着他的脸庞,一时说不上的惬意。
他又转向左侧。此刻,模糊的光斑慢慢缩小,画面越发清晰:这里是医院的模样。大门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人,一双黑手套在剥着橘子,下方的桌面上已经堆了四五个了。
那双手套,杜倪一眼就认得出。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大叔?”
此时的魏逸驰吃惊转过头来,他脸上重新戴回了面具,这给杜倪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下一秒,杜倪被揽入了他的怀里。魏逸驰双臂紧紧抱着他,怎么都不撒手,道:“你终于醒了,终于……”
“唔唔,大叔松一点。我睡了几天了?”杜倪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小拳拳捶下去都没啥力气,只得任由大叔抱着。
魏逸驰摸着他头,激动道:“你已经睡了一星期了,明天就放清明节假期了。”
“什么?”杜倪一个回神:这次持续了这么久吗?
“还不高兴点?你一周没上课就放假了,你室友过来都羡慕得不行。”魏逸驰敲了下他脑袋,眼里满是溢出来的关怀,“整件事我都清楚了,孟若海跟我说的。为了避免影响,异际派那边派人来修改了下记忆。”
“那我在室友眼里发生了什么呢?”
“急性阑尾炎,立即住院。”
杜倪低过头,摸了下完好的腹部,不禁苦笑两声。
魏逸驰见他摸着肚子,把刚剥开的橘子递给他:“你连着几天没吃饭,肯定饿坏了,先吃点橘子垫垫。我待会儿买点粥送过来。”
杜倪撕下一瓣橘子,塞到嘴里——果酸充斥着许久没有进食的口腔,无疑带来了好胃口。
他抬起头,道:“大叔,是你十年前救了我,对吗?”
“你怎么……”
“旅行者告诉我了,其实我也想起来了。”
魏逸驰一下侧过头去,似乎不敢看着他:“那你,都知道了?”
“嗯,大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里只有感激。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魏逸驰面露愧疚,慢慢蹲下,双手抱着他肩膀:“你父母是我的挚友,我没来得及救下他们,你不怪我都足够了。”
杜倪认真看着他,摇头:“不,你能让我在人间走这一遭。而且现在我有了和父母一样的亲人,真的好高兴。”
魏逸驰一愣,白花花的面具也露出羞红:“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肉麻,照顾你是应该的。”
突然,一瓣橘子递到魏逸驰面前——杜倪在他鼻尖晃了晃:“请用。”
魏逸驰一笑,咬了下去:“感谢。”
此时,杜倪又看向四周,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
“找谁呢?”
“若薇在哪?她应该和我一样昏过去了吧。”
“她……醒得比你早。”魏逸驰低着头,“但这几天她一直要求要照顾你,我同意了。不过,她又不太敢见你。你一个翻身,她就吓得跑了出去。”
“这样吗……麻烦借我支笔。”
“喂,萧琰吗?”
“是我,你是谁?”
“七年前,艾米丽大酒店里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吗?”
萧琰一听到“艾米丽大酒店”,呼吸便为之一窒,颤声问道:“真是你?你……你在哪儿?”
七年了!
他等这个电话,等了整整七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那个如昙花一样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也不苛求任何东西。我……我只是放心不下艾米。”女人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艾米……是你女儿。”
“什么!我女儿?”
萧琰惊呼一声,心弦瞬间绷紧。
“她今年六岁了,很可爱,也很像你。希望在我走后,你能替我好好照顾她。”
“她很怕黑,晚上喜欢抱着洋娃娃睡觉……”
听着女子的话,萧琰心中一突,急忙打断她道:“你别想不开,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这就过来找你,我来帮你解决。”
“没用的,你斗不过他们的……”女人苦笑一声道:“我将艾米送到……”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以及砰的一声巨响。
那是手机落地的声音!
萧琰心中咯噔一声,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急忙大喊道:“喂,喂……”
没人回答!
唯有噪音呲呲地回响着,信号中断了。
“该死!”
萧琰急得差点将手机捏碎。丅載愛閱曉詤app
过了几秒钟,电话中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呐喊声。
“放开我,放开我!”
“萧琰,你一定要找到艾米,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一定照顾好她!”
“你答应我啊!!!”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萧琰的心都在滴血,他焦急地对着话筒大喊:“放开她,给我放开她!”
可是他喊了半天,电话那头都没有任何回音。而那女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也越来越绝望!
该死!该死!该死!!
萧琰心急如焚。
他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换来了这太平盛世,可自己的女人和亲生女儿却备受欺凌!
不可饶恕!
萧琰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团烈火在胸中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烧为灰烬。
他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
就在他几欲崩溃的时候,手机话筒中传来了一个男人不屑的声音:“这个贱人竟然还想找人,呵呵……”
萧琰急忙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诛你九族!!”
“啧啧,好大的口气啊!我好怕怕哟!”
“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吧,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赶快来吧,否则再过几个小时,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至于那个小贱种,下场会更惨,或者会被人打断手脚,赶到街上去乞讨,或者被人挖掉心肝眼睛啥的,又或者成为一些变态老男人发泄的对象,啧啧,想想都好可怜哟!”
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戏谑、不屑,以及浓浓的挑衅。
“你找死!”
萧琰红着眼睛嘶吼道。
“等你找到我再说吧,呵呵……”
话音一落,萧琰便只听见咔擦一声脆响,电话中断了。
“该死!!!”
萧琰爆喝一声,浑身粘稠的杀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刹那间,风云变色,天地皆惊!
想他萧琰,戎马十载,歼敌百万余众,年仅二十七岁便以无敌之态问鼎至尊之位,封号镇国!
手握滔天权势,身怀不世功勋!
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可如今,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这亿万百姓?
正在营地外特训的三千铁血战士,被这恐怖的杀气震慑,全部单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夏五大战王闻讯而至。
“至尊!”
“大哥!”
五大战王齐齐上前,满脸关心之色。
“至尊,发生了什么事?”
漠北王龙战天颤声问道,他跟随萧琰多年,如此恐怖的杀意,他也只见过一次。
那是三年前,因为遭遇叛变,数万漠北军被困,数千男儿力战而亡。
萧琰一人一刀,冲进敌军大本营,于万人之中斩杀叛徒。
那一战,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那一战,杀得八十万敌人胆战心惊,退避三舍!
那一战,让所有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至尊一怒,伏尸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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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雨夜,在此停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