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将人手的顾虑一说,顾清韵倒是不担心,“我们先去看看,见机行事。”
听她这么说,顾明也只好召集人手照办了。
第二日出发,顾清韵让顾明准备了七辆大马车,都是结实耐用毫不花哨的,两辆坐人,其余五辆装满了粮食等物,一群人离京而去。
走到官道上,才更深切感受到夏国如今的民生多艰。就连京城附近的官道上,都有零星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的百姓。
走上官道之后,顾清韵就不肯再坐马车,下马车和何志成、顾明等人一起步行。她换了一身男装,在何志成等二十多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映衬下,更显娇小。但是,她身上绑了沙袋,行走起落,硬是没有落在人后,紧紧跟在马车边。
一群人走在路上,倒是有些行军的架势。
走过的流民,看到这群人衣衫干净,那马车的车痕又深,一看就是有东西的。可是看到他们人人佩刀,满脸彪悍之气,都不敢上前来。
而官道上,时不时会有一队巡逻卫士,看到流民就挥鞭将他们往回赶,或者往南赶,不许他们进入京城地界。
巡逻士兵们凶神恶煞,一路疾驰,全然不管马蹄是不是会踩到人。
看着呼哨而过,冲着流民挥鞭动刀的士兵,何志成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窝里横”。
顾明拉了他一把,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事。
越往北走,马车行得越慢,因为官道上的人越来越多,都不敢赶马奔跑了。
顾清韵从未离开过北境,本来看着京城外官道的风光,还有些闲情打量四周景致,可现在,哪里还有半分悠闲感,她看到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人坐在路边,有些不敢置信。
就算她见过尸山血海,可是,还是觉得眼前看到的,是人间惨象。沙场上是热血拼杀,而眼前这些人,看着就像是行尸走肉。
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至少几十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有些人肚子鼓胀,不知吃了什么,倒在地上。还有些人走着走着,一下摔倒就再爬不起来。
走过官道边一片树荫,树顶还留着一片树叶,树干光秃秃的连树皮都没了。顾清韵一转头,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靠坐在树干上,眼神麻木地看着天际,衣襟半敞着,浑然不在意地露出干瘪的胸脯。她胸前还抱着孩子,一手轻拍着不知呢喃些什么。
那孩子看着小小一团,还有气息,一只枯瘦如鸡爪的手扒拉着妇人的衣裳,还哼哼了几声,忽然,那只小手颓然落下。
妇人好像忽然被惊醒了一样,连衣襟也忘了掩上,低头摇晃着手里的,想要将孩子叫醒,眼看孩子再没动静,她哭喊了一声,可是声音低沉嘶哑,脸上也没了泪水。
倒是她这一声惊动了其他人,马上就有几个人从树荫后面走过来,一把从妇人手里抢走了孩子。
“不要,不要,孩子——”那妇人想要夺回来,却压根没有什么力气一下就被人推倒在地。
而那几个人眼神赤红,恍如厉鬼,看着手中的孩子,那狂热的眼神……就连顾清韵这样的人,都有些心惊。
“大小姐,别看了。”顾明一直走在顾清韵边上,看到她转头那震惊的侧脸,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青州境内,只怕更惨。”
顾清韵点点头,一只手忽然抓住她裤脚,她一低头,就看到一双闪着微光的眼睛,希冀地看着自己,低声喃喃着“吃的……”
顾清韵停步,看了地上这瘦得皮包骨头,可身上却还传了一件依稀能看出碎花夹袄的衣裳,显然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她脚下微微用力,想要挣脱,一下竟然挣不开,显然这人求生欲望很强。
她不由蹲下身,那人一只手上抓着一把弹弓,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裤脚,看到自己低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朵笑容。
这绝境中的笑意,不知怎么的,让顾清韵心中一软,再想用力踢开就没能下得去手。
白神医走了过来,蹲下看了这人一眼,“还有救。”
何志成和顾明等人都看向顾清韵,顾清韵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带上吧。”
白神医也不嫌弃这孩子脏,弯腰将人抱到自己的马车上。
有流民看到顾清韵这群人竟然肯抱起倒地的孩子,马上挣扎起来,“小姐,醒醒好,给口吃的吧!”
“买我家的孩子吧,她什么活都能干。”
“小姐,求您带我们走吧。”
这些人不知躲在哪里,好像一下子就从各处冒了出来。
顾清韵叹气,她就知道会这样,“走吧。”她大步往前,一下就甩开了这些人。
有人想要冲过来,何志成等人拉出佩刀,“再啰嗦,别怪我们不客气。”
只要还有一丝活路,百姓都是不敢铤而走险的,这些流民们看着顾明这群人,本能地知道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尤其是何志成那凶神恶煞的刀疤脸,不敢再往前。
“小姐,越靠近青州,流民只怕越多。”顾明有些担心的看了自己这边几辆马车,饿极了的流民要是知道这些是粮食,只怕就会蜂拥而上。他们就二十来个人,能杀得了几个?
“我知道,先到三岔路口靠兖州这边等着,派人往前去打探一下,看看这几天有没有官府车队经过。”
他们一路上除了让马歇息之外,几乎没有停顿,走了四五日,前面可见隐约山峦。
“大小姐,那就是泽山了。官道在那边分叉,往右边那条道是进入青州境内,往左边这条就是兖州。”
前世,顾清韵从未来过京城,看那大山上还郁郁葱葱,谁能想到山背后,就是连着两年旱灾、百姓颗粒无收的青州呢?
北境匈奴时不时入境抢掠,北地百姓活不下去,逃入青山境内成了流民,官府不肯安置,就成了在青州到处流窜的盗匪。而青州连着旱灾后,朝廷没有派人赈灾,更加深了匪患滋生。
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谁知道呢。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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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人间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