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当中,起火的厨房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萧珪果断带着雷瑞安与邹宝树,向着庄院的北面突围而去。
包围在庄院外面的杀手,并非毫无防备。但是黑暗与火光形成的强烈视觉反差,对弓箭手的视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一下很难适应。
萧珪正是瞅准了这样一个稍闪即逝的机会,在一瞬间奋发出全身之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击而出。这把雷瑞安与邹宝树都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萧先生,会突然爆发出这样惊人的力量与速度,简直就像是一头捕食的猎豹,快如闪电!
“有人突围!”
“啊!——”
杀手的示警与惨叫,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响起。等他们调转弓箭朝向北面发出惨叫的地方,却只看到地上已经躺倒了两具尸体。
远处有三道黑影踩着泥水地发出叭叭的声响,已然快要消失在黑暗的雨幕之中。
“追!”
这些杀手们毫不犹豫的扔下了同伴的尸体,朝着北面追击而去。
庄院的厨房仍在燃起熊熊大火,土犬也仍在狂吠不止。
但是庄院的外面,突然变得十分的安静,一个人都没有了。
任慈等人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确定那些贼人都已经追击而去,这才组织人手扑救大火,并救治那两个中箭倒地的庄丁。
萧珪的计划十分成功,他们突出重围钻进了庄院北面的小树林里,隐藏起来。
三人相互问询,好在都没有受伤,萧珪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仅仅得到了极短的喘息之机,对面的杀手已经追击而来。萧珪借着火光观测了一下,他们至少有四五十人。其中有不少人,手里还端着弩机。
接近小树林以后,他们并未立刻闯杀进来,而是分散开来拉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包围网,以地毯式搜索的方式,寸步推进。
萧珪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竟然还有弩机,这可是朝廷严格管制的特型兵器。并且,他们组织严密并且训练有素,不像是一般的江湖草莽、乌合之众。凤翔府这地方,怎会突然出现这样一批厉害的杀手?并且他们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
这时,邹宝树小声的问道:“先生,他们来了。我们怎么办?”
萧珪将说道:“我们必须分散开来,以免被他们一网打尽。记住,尽量隐蔽不要和他们交手。一但出手,务求一击而中。得手就跑不可
恋战,要尽可能的打乱他们的阵型,将他们的搜捕大网撕开口子!”
二人都点头,“明白!”
萧珪左右双手朝旁同时一推,“分!”
二人猫着腰,迅速朝左朝右分散而去。
大雨仍在猛下,树林中一片漆黑。但是那些杀手的背后有庄院烧起的火光,让潜伏在暗处的萧珪,隐约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所有人都穿了蓑衣,戴着斗笠,端着弩机或是拿着弓箭。
此时,萧珪已经脱下了外套将其涂满稀泥,再盖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整个人都完全的趴在了地上,浑身浸入泥水之中纹丝不动。只剩一双眼睛偶尔还会眨动,如同夜鹰一样死死盯着前方,正在朝他缓慢逼近的杀手们。
近了,越来越近了!
萧珪甚至已经能够听到,他们的脚步踩踏泥水,发出的轻微的“滋啦”、“滋啦”的声音。
萧珪放缓呼吸,收敛气机,把自己想像成了一片枯枝腐叶,与树林中的这些泥水完全融为了一体。
这是他在以往多年的战斗生涯当中,训练出来的狙击手隐蔽之法。这种时候,哪怕敌人近在咫尺,也很难发觉他的存在。
十几个杀手排成了一个扇行,离萧珪越走越近。他甚至都已经能够看清,他们手中淋湿的弩机,映着远处的火光,发出的一点点光芒。
正在这时,东北方面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这边!”
紧接着就有一片“嗖嗖嗖”的声音响起。
这十几个正朝萧珪逼近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把手中的弩机和弓箭,都朝向了东北方向。
萧珪心里清楚,应该是邹宝树在故意暴露自己,以便吸引敌人注意,减轻萧珪的压力帮他脱困。
可是,这没有用。
正朝萧珪逼近的这十几个人,仅仅是停下来朝那边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人挥了一下手,示意不必管那边,继续向前搜索。
萧珪心中一紧,这些人,似乎不那么好骗。
看来,只能是短兵相接的干他一场了!
心中如此想着,萧珪慢慢的伸手抓住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一件,涂满了稀泥的外套。
杀手们,越走越近。
他们都将下盘压得很低,步子走得很慢,也很稳。
十步、九步、八步……
萧珪的眼睛轻轻眯起,悄悄的集攒力量。
六步、五步……
四步!
萧珪突然扬起手中的泥水外套,朝上一扔!
那些神经绷得极紧的杀手们,下意识的对准那件飞起的衣服,猛然放箭。
一片箭啸之
声斗然响起,那件衣服在半空中,就被射成了筛子。
但是那件衣服还未落地之时,趴在泥水堆里的萧珪,如同压紧的弹簧突然弹射而出!
在他正前方、离他最近的两名杀手,手中的弩机还斜上的端着未能放下,突然感觉眼前一个黑影如泰山压顶而来。
他们下意识的,朝着这个黑影举起了没有羽箭的弩机。
萧珪从来不会放过,这种生死一线的活命之机。
他跃起的时候就已经盯准了这两个人的咽炎。蓑衣披在他们的肩上,在胸前打了一个绳结,便在咽炎之处留下了空隙。
这是他们身上,最有把握一击致命的地方!
萧珪双手握拳,姆指握住了食指的指甲,食指第二关节突起形成了一个凤眼拳。
从跳起,到落下。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萧珪的左右双手两个凤眼拳,如同两枚蛇信子又快又准的击中了,面前二人的喉尖!
他们立刻翻倒在地。
离得最近的其他杀手大吃了一惊,立刻扔了弓弩拔刀而出。稍远些的另外几名杀手,则是迅速的搭箭上弦准备进行二次射击。
可是,一击得手的萧珪就如同一个午夜幽灵那样,从两个倒地杀手留下的空白地方一闪而过,迅速隐蔽,又没了身影。
握刀在手的那几名杀手,看着躺在地上握着喉咙,口味白沫疯狂抽搐的两个同伴,情不自禁的一同打了个寒颤。
“你看清那人如何下手吗?”
“没有!”
“那是人是鬼?”
“休得咶躁!他逃不远,我们立刻反身追击!”
很快,这些杀手扔下两名已经不再动弹的同伴,重新拉成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朝着来时的方向展开了新一轮的搜索。
萧珪藏在一颗大树后面静静的看着他们,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还是这样的傻冒阵型,战线拉得如此之开,分明就是逼着我,要对你们各个击破嘛!
杀手们步步紧逼,越来越近。
萧珪慢慢的蹲了下来,抓起地上的一团泥块,朝着左前方的灌木从里一扔。
砸得一片响。
立刻有人喊道:“声东击西,莫要上当!”
果然,没人放箭。
萧珪咧嘴一笑,不错嘛,长智慧了!
于是,他的左右双手又各抓了一团泥巴。
这一次,是两大团!
他集中注意力,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这些脚步声。
左手边有十几个人,离得最远的约在三十步开外。右手边,却只有三个。
越来越近,十步,八步,五步!
萧珪猫着
腰藏在大树的根部,将手中的两大团泥巴,朝右手边最近的两人头上砸去。
“叭、叭”两声,一砸一个准!
未被砸中的那人,立刻朝着萧珪的藏身之处放弩。
“嘣”的一声,那枚铁制的弩箭重重的插在了树干上!
萧珪立刻弹身而出。
放弩的杀手顿时一慌,立刻扔了弩机拔出刀来。
但是萧珪根本就没有搭理于他,他快如闪电一样的抹到了那两个被稀泥砸中的杀手身前,在他们还在慌慌张张的以手抹泥的时候,一左一右搂住了他二人的脑袋,用力朝着中间一拉!
“砰”的一声大响,两人的头胪重重的撞在了一起,立刻软软的倒了下去。
另一人大惊失色,慌忙大叫:“这里!”
同时,他挥刀朝萧珪砍了过来。
萧珪突然朝旁一倒,侧身落地一手支撑,右腿横着猛然一扫。
挥刀砍杀而来的杀手,万没想到他的对手会突然趴到地上去,猝不及防脚腂被他踢中。杀手顿时双脚朝天而举,凌空翻起以背着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萧珪借着扫腿之力的惯性一个侧身翻滚,来到了那两个被撞了脑袋的杀手旁边,抓住他二人的衣襟让他们坐立起来。
“噗噗噗——”
一阵箭羽扎破皮肉的声音响起,那两个倒霉的撞头杀手,顷刻之间变成了刺猬,血水溅了一尺多高。
萧珪可不指望这两个倒霉蛋,能够一直充当他的肉盾。趁着杀手们一轮箭羽射完的空隙,萧珪鱼跃而起弹出一丈开外,落地连续两个前翻滚再加一个鱼跃,又钻进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没了踪影。
杀手们迅速跑到这边来一看,地上又躺了他们的三个兄弟。
其中有两人已经变成了刺猬,另一人捂着脚腂正在地上打滚,疼得哭爹喊娘。
一群杀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个个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之意。
再一次的,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那……究竟是人是鬼?”
其他人,便跟着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确是一个狠点子!”
“少说废话,叫弟兄们过来增援!”
“他就一个人,我们却有十几个,这还叫增援?”
“不叫增援,下一个躺在地上的就有可能是我,或者是你!”
“把那边的兄弟叫过来增援了,另外两个人怎么办?”
“三个人都得死!但我们必须要干掉这一个,先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手们吵得正起劲,突然响起“嗖”的一声。
一名杀手顿
时扑倒在地,握着喷血的喉咙在地上抽搐。
其他的杀手大吃一惊,连忙全都蹲下身来或是扑倒在地。
他们扭头看去,那一名倒地杀手的喉咙,已经完全被一枚铁质的弩矢给击穿了!
“大家小心!”
“他抢到了一挺弩机!”
藏身于灌木丛的萧珪,轻轻的把手中的弩机,搁到了地上。
弩机确实好用,可惜只有一枚弩矢。但威摄的效果已经达到,这便足够了。这些杀手们肯定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四处搜捕。
萧珪看着那些趴在地上的杀手们,心中暗自好笑:现在轮到你们趴水坑了吧,滋味如何?不知道雷瑞安与邹宝树那边情况怎样,希望他们能够安然脱困。
杀们手在泥水堆里趴了一阵,四周没有一丝的风吹草地。
他们又壮起胆子动弹起来,其中两人朝另外两个方向跑去,呼喊其他的同伴过来增援。
萧珪仍是藏在原地没有动弹。眼见此景,他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抹冷咧而嗜血的微笑。
眼前的情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许多,早已尘封的往事。
这漫天的大雨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遍地的泥水,会令所有人都觉得极不舒服。但是对于萧珪而言,这样的丛林,就是他杀戮的猎场。
别说这些人的手里只有弓弩与刀剑这些冷兵器,就算他们手里有枪,萧珪也没理由惧怕他们。
因为,他早已经练就了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本事,专门用来应付,眼前这样的丛林战场。
并且,今天,他不介意再多杀几个人!
听到同伴的呼喊,大批的杀手朝着萧珪这边蜂拥而来。
萧珪藏在暗中静静的看着他们,伸出手抓了一团黄泥,在自己的脸上涂抹起来。
多年的习惯,难以忘怀。
以前每逢大开杀戒,萧珪都给会用油彩在自己的脸上,涂上一块特定的战纹。
所不同的是,今天没有油彩,只有大唐凤翔府的一团黄泥。
但效果,是一样的。
随着这一块战纹的出现,当年那一个纵横于中东战场,早已深睡多年的杀神,苏醒了……
黎明时分,已经扑来了大火的任慈庄院里,响起一片铜锣之声。
杀手们扔下了十几具同伴的尸体,集体撤出树林骑上他们的马匹,朝着东南方向,全部撤走了。
萧珪站在丛林里面,左右双手各举着一挺弩机,目送这些人仓皇逃去。
他吐出了口中的一些泥水,微然一笑。
“一路好走。有空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