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薛嵩与郝廷玉也来到了元宝酒肆。
去了一趟景龙寺看探那些孤儿,薛嵩似乎特别的高兴。他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一路哼着歌儿走进酒肆。进到雅间以后,看到房间里没的舞娘助兴,他就自告奋勇的给大家表演了一个,号称为“胡旋舞”的稀烂舞蹈,结果遭来一阵嫌弃。
小赫连骂得很直接,“薛嵩,你也不照一照镜子,瞧一瞧自己的模样。长得如同一根棒槌,还跳什么舞?”
薛嵩很不服气的骂了回去,“小赫连,你这牛高马大的蠢样,似乎比我更像棒槌吧?还是一根大棒槌!”
小赫连笑道:“但我没有跳舞吓人哪!”
“莫非是我眼花了?”萧珪来了一记精妙补刀,说道:“我刚刚仿佛看见,有一只想要求偶的大狒狒,闯进了我们的房间里。”
小赫连与郝廷玉乐得一阵哈哈大笑。
薛嵩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说道:“今日我心情格外的好,不跟你们计较!今天的酒也归我请了,大家都不用客气,好酒好菜只管点吧!”
“这厮越来越不要脸了!”小赫连又笑骂了起来,“来了老萧的地盘,还有你请客的机会吗?”
“对哟!”薛嵩哈哈大笑,“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真是罪过,罪过啊!”
萧珪笑道:“别在这里瞎扑腾了,出去喊一声,叫他们上酒上菜。”
“好嘞!”
薛嵩一把推开窗户,扯起喉咙对着外面怒吼了一声,“上酒上菜嘞!”
整条街上的人,都扭头朝他张望过来。
萧珪只觉脑壳一阵青疼,苦笑不已的骂道:“小赫连,有空你得带他去瞧一瞧病。”
小赫连也笑个不停,“对对,是该带他去看看。他的脑疾,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郝廷玉已经在一旁,笑得接不上气来,心想这三个人实在太好玩了!
过于兴奋的薛嵩闹腾了一阵,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他贼兮兮的凑到萧珪身边,说道:“老萧,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说。”
薛嵩笑嘻嘻的说道:“你把郝廷玉,借给我用几天吧?”
萧珪一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别、别误会!”薛嵩哈哈的笑,“我仍旧喜欢美女,今晚我就得去平康坊找些乐子。”
“吓我一跳。”萧珪拍了拍胸口,似乎心有余悸。
薛嵩死皮赖脸的笑道:“怎么样,老萧,给个面子吧?”
“你留下郝廷玉想要作甚?”萧珪问道。
薛嵩说道:“其实,这是郝廷玉自己的意思,但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我就替他说了。”
郝廷玉连忙说道:“先生,我没有!”
“闭嘴!”薛嵩斥道,“大人说话,孩童不得插嘴!”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薛嵩,你究竟想干什么?”
薛嵩说道:“郝廷玉骑战的功夫很厉害,我想找他一起对练。这样我们都能有所精进。”
萧珪说道:“不是有小赫连陪你一起练吗?”
“小赫连?”薛嵩给出了鄙夷又不屑的冷笑,“他骑上了大马,就和一只急于求偶的大狒狒没甚区别。”
小赫连怒道:“薛嵩,你狗眼看人低!”
薛嵩嘿嘿的笑,“那你告诉我,你跟我在马上对战,可曾赢过一次?”
小赫连不说话了。
萧珪笑了一笑,转头问郝廷玉,“你有什么想法?”
郝廷玉连忙叉手一拜,“我乃先生部曲,一切全凭先生吩咐。”
薛嵩顿时面露喜色,说道:“老萧,赶紧答应吧?”
萧珪想了一想,说道:“现在不行,我身边正缺人手。”
“那什么时候可行?”薛嵩问道。
萧珪说道:“过些日子,我可能会来长安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切都好办。”
“那真是太好了!”薛嵩大喜,“快说,什么时候来?”
萧珪皱了皱眉,“我都还不知道,你急着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薛嵩笑道:“我得算好日子,赶紧把这一百万钱给花光啊!”
萧珪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脑门上,“你这个败家子!”
众人闹得正欢,一群彩衣飘飘的漂亮女子,排着队儿走进了雅间。除了奉上美酒佳肴,还带来了许多的乐器准备献舞助兴。并且还说,大掌柜邓如海已经吩咐过了,今日这一场酒宴的花费全由他来负责,务必要让大东家及其友人,全都尽兴。
薛嵩不解的问道:“老萧,你在自家店里用餐,还得付钱吗?”
“当然。”萧珪说道,“任何人,也不许在商会的店铺里面白吃白拿。这是商会的一项铁律。”
“哎!”薛嵩突然叹息了一声,“真是白高兴了!”
萧珪笑道:“你这大狒狒的脑瓜子,都想了一些什么?
薛嵩嘿嘿的笑,说道:“原本我是打算,以后就可以打着你的幌子,专来这里白吃白喝了。没想到,你自己都得付钱!”
“看我
多有先见之明。”萧珪笑道:“这项规矩,防的就是你这种人!”
薛嵩一脸鄙夷的看着萧珪,“真是毫无一丝人情味!”
小赫连举起杯来,“弟兄们,别只顾着瞎扯了,赶紧来饮酒啊!”
大家一同举杯相庆,一场轻松愉快的酒宴,就此开始了。
萧珪感觉,只有和这两个好兄弟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才能真正收获放松与快乐。或许在他们眼里,无论自己现在多了哪些头衔和身份,萧珪仍是那个在轩辕里以教书为名,却天天钓鱼的大闲人。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有了一些醉意。
数月不近女色又刚刚有钱了的薛嵩,吵嚷着要去平康坊风流快活。小赫连立刻表示响应,二人还强拉着萧珪和郝廷玉,要他们一起去。并且声称,平康坊拥有世间所有男人毕生所求的一切直谛!
萧珪早就知道,长安的平康坊是艳动天下、古今闻名的红灯区。在那里谋生的风尘女子,有许多都是官府登陆在籍的“职业女技师”。她们不仅美艳动人、能歌善舞,还能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有一些学富五车、擅能诗词,其才华一点都不输给那些,靠笔竿子讨生活的文人墨客。
但是卖皮肉的也好,卖才华的也罢,萧珪对这种女子一向没什么兴趣。
于是他说,自己还有皇命在身,现在就得离开长安城,以备明日去往终南山办事。
顺便,萧珪邀请小赫连一起去往他家的庄院,在那里住一晚再回来。
小赫连却摇头,说万一我又和阿爷吵了起来,反倒让你难堪。因此夜,我还是陪着薛嵩一起前去寻找人生真谛的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萧珪也就没再勉强。
趁着坊市与长安城的大门都还没有关闭,萧珪与郝廷玉骑着马儿出了城,在太阳落山之时赶回了赫连昊阳的庄院。
郝廷玉与严文胜等人,仿佛也是刚刚才从山上回来没多久。
他们告诉萧珪,倒是打听到了张果老的一些消息。
三四天以前,张果老在一家名为“知玄观”的道观里小住了两日,随后却又不知去向了。
萧珪便问道,那家“知玄观”有何特殊,张果老为何要在那里逗留?
赫连昊阳却是笑了,说道:“你猜?”
萧珪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笑道:“我这如何猜?”
“其实很好猜。”赫连昊阳说道:“百余年前大唐立国之初,张果老曾经来到终
南山修行,亲自动手盖起了一间茅舍以供自己居住。后来大唐立道教为国教,张果老住过的那一间废弃茅舍,就被朝廷改建为一间正式的道观,并以张果老的道号‘知玄’而命名。”
萧珪说道:“张果老的道号,不是洞玄么?”
赫连昊阳笑道:“他老人家用过的道号,多得恐怕自己都记不住了。灵观,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有道理。”萧珪笑了笑,说道:“这么说,知玄观至少名义上,是属于张果老的道观?”
“没错。”赫连昊阳说道:“但我也听观中的道士们说了,这一百多年来张果老出现在知玄观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这一次张果老突然大驾光临,让观中的大小道士们,一个个的全都受宠若惊。但很可惜,张果老只是短暂逗留了一两日,又再次飘然离去不知所踪了。”
虎牙连忙说道:“萧先生,既然知玄观是张果老自己的道观,那他老人家就很有可能,会重新回到那里去。不如明天,我们再去看一看吧?”
萧珪笑道:“虎牙,你是今天出游,还没有尽兴吧?”
虎牙嘿嘿直笑。
赫连昊阳说道:“萧先生,虎牙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张果老不是对你有言在先么,有缘自会相见。萧先生与其在终南山上漫无目的大海捞针,还不如盯住一个知玄观。兴许,真会有所收获。”
虎牙立刻喊道:“守株待兔,义父英明!”
赫连昊阳呵呵直笑,“我可没说!”
“虎牙,你竟敢对我师尊不敬?”萧珪扬起巴掌来,“看我不打你!”
虎牙仓皇逃蹿,边跑边喊,“我去捉羊拿去孝敬张果老!——小螃蟹快快跟上!”
次日清晨用过早餐之后,萧珪与郝廷玉、严文胜、红绸及虎牙一行五人,结伴登上了终南山。
他们全都没有骑马,只是步行登山。萧珪早就想好了,就算一时找不到张果老,趁机游览一下终南山的风景,参观一下山上的名胜古迹,想必也是极好的。
毕竟终南山在中国的历史上,实在是太有名气了。
所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个南山就是指终南山。它不仅被道教誉为 “天下第一福地”,还素有“洞天之冠”与“仙都”之美名。
就算抛开了宗教与文化的因素,终南山的风景也是极好。所谓“百二河山、终南最胜”,就是称赞它风景美妙,令人目不
睱接。
现在的终南山不仅是大唐的道教圣地,更像是大唐帝都长安城的一个天然后花园。很多的才子名仕,都喜欢到终南山上来隐居,其真实目的却是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为自己赢得名声和入仕做官的机会。“终南有捷径”的典故,便也由此而来。
今日也是天公作美,天气晴朗、阳光和洵。
早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许多的老树都在萌生新芽,群鸟在林间嬉戏玩耍,这确实是一个适合出游踏青的好日子。
萧珪等人的心情都很放松,大家一路笑谈玩乐,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才赶到知玄观。
这座道观,并不太大。
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字号了,至今也没有经历过什么翻新,知玄观与终南山上其他香火旺盛的道观相比,非但不打眼,似乎还显得有些寒碜。
萧珪等人进去以后,立刻就有道士出来迎接。
由于萧珪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道士们只把他们全都当作,前来敬香修玄的善男信女。
萧珪捐了一些香油,然后说,想在这里小住几日静心修道。
道士却说实在报歉,敝观的客房已经客满,无法再添住客。
萧珪等人都觉惊讶,这道观里面明明没有看到几个香客,哪来的客满?
道士坚称确实客满了,那些香客都在各自的房间里面静心修行,并未外出而已。
大家都不相信。严文胜还准备,闯到客房里去看上一看。
正当争执,突然就从旁边传来一声低喝,“何人在此喧哗?!”
众人同时扭头一看,萧珪当即有些惊讶。
低喝之人见到萧珪,连忙上前叉手一拜:“简之见过萧先生!……适才无礼冒犯,还请先生恕罪!”
简之,咸宜公主的心腹宦官,贴身侍卫。
看到他,萧珪的心里都紧了一紧。
“不必多礼。”
萧珪回了他一句,然后摆了一下手,“既已客满,不必勉强。我们换家道观,再去借宿就是了。走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严文胜等人,连忙一同跟上。
简之连忙快走几步绕到了萧珪的前面,再又叉手一拜,小声说道:“萧先生请留步。玉真公主殿下已经吩咐过了,旁人要来借宿,便是客满。但倘若是萧先生来了,客房必然是有的!”
这时,萧珪算是彻底明白了。
虎牙曾说,要来这里守株待兔,专等张果老。
但结果却是,自己先“被”守株待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