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下了一场大雨。
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了不少。
萧珪坐在书房里,认真的执笔默写《气诀》。
窗外大雨瓢泼,窗外惊风肆虐。
萧珪的心里,却清静安宁宛如世外桃源。
不知道是《气诀》拥有安抚人心镇定神魂的作用,还是帅灵韵最新的一封来信,让萧珪心旷神怡没了忧虑。
张果老在客厅里,和奴奴下着五子棋,时时发出大笑之声。这一老一小相处之融洽,任谁看来都是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片刻过后,奴奴轻手轻脚的捧着一个碗到了书房来。她也不作声,将碗放在萧珪的书案上之后,又轻手轻脚的朝外走,生怕打扰了萧珪默写经书。
萧珪看了一眼那个碗,里面装着莲子羹。
萧珪又看了一眼奴奴,她冲着自己咧嘴一笑还挥起了小拳头,示意萧珪要加油。
放下笔来喝完了莲子羹,萧珪继续默写《气诀》。
过了多时,他总算是搁下了笔。照着原文仔细的比对了一番,发现了三个错别字。
这时,张果老来了,问道:“怎样?”
“还有三个错别字。”萧珪说道。
“重来。”张果老扔下两个字,转身又走了。
萧珪摇了摇发酸的手腕,呵呵一笑,“重来就重来。”
但要休息一下。
于是萧珪捧起了帅灵韵刚则寄来的一封信,悠然的读了起来。
帅灵韵在信中说,她家的老宅已经快要建好了。她计划近日之内回京,为此她已经写信与他阿舅王元宝商议了,正在等待他的回信。
这也就是说,帅灵韵可能快要回来了。
萧珪轻吁了一口气,面露笑容,“真是,许久不见了。”
张果老突然又在书房门口冒出了头来,“别开小差,认真一点。”
萧珪连忙把帅灵韵的信收进了抽屉,不满的叫道:“还不让人歇一下吗?”
“你还敢顶嘴?”
“好好,我马上,马上开始
!”
萧珪连忙铺开了一张新纸,执笔开始默写。
其实《气诀》的篇幅并不太长,也就一千来字。但在萧珪看来,那真是字字精道,句句深奥,非常的晦涩难懂。
这样的经书,别说是照着它修炼,就是想要一字不漏的背颂下来,都不容易。
过了多时,萧珪总算又重新默写好了一篇。再一检查,终于没了错字。
他将张果老请了过来,让老人家亲自验收。
张果老挺认真的通篇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取个火盆过来,将经书和你默写的这些草稿,全都烧了。”
“当真要烧?”萧珪眨了眨眼睛,“这可是你老人家的心血。”
“少废话,快去!”张果老不耐烦摆了一下手,在书案边坐下,又道:“顺便给老道盛一碗莲子羹来,多加一点砂糖。”
萧珪呵呵直笑,“老太公,砂糖很贵的!”
张果老斜睨着萧珪,“放心,老道有的是钱。”
“吹牛!”萧珪呵呵直笑,去了。
张果老趁他离开,走到他的坐位边将抽屉打开,拿出了帅灵韵写来的那封信,读了一遍。
萧珪刚好捧着一碗莲子羹回来了,见状叫道:“老太公,你怎能私自偷看我的信件,侵犯我的隐私权呢?”
“老道不懂,什么叫隐私权。”张果老将信放了下来,满不在乎的道,“看都看了,你待怎样?”
萧珪轮了轮眼珠子,“老太公,问得好。我仿佛,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就对了。”张果老敲了敲桌面,“莲子羹放下,再搬火盆去。”
“好吧……”
萧珪无奈的笑了一笑,将莲子羹摆在了张果老的面前,飞快的一伸手将帅灵韵的信件拿了过去塞进了怀里,然后又跑去搬火盆了。
张果老美滋滋的吃着莲子羹,“真甜!”
片刻后,萧珪弄来了火盆。
张果老亲自将《气诀》这本经书,和萧珪默写的那些草
稿,全都扔进了火盆里,烧得满屋子黑烟滚滚灰屑乱舞,宛如西游记里妖怪作乱的现场。
然后,他拍了拍手,“还等什么,拜师吧?”
萧珪笑了一笑,“老太公,这恐怕有点……勉为其难了吧?”
张果老说道:“你若不拜师,凭什么让老道指点你修炼《气诀》?”
“我可以不修炼。”萧珪说道,“按照老太公的要求,我能将它一字不漏的记住就行了。”
“这远远不够。”张果老说道,“相信老道,总有一天,老道的衣钵传人这个身份,会对你有大有用处。”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我相信老太公的神机妙算。不如,我们就等到那一天再说。”
张果老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子,你可知道,圣人都在老道面前磕下了头想要拜师,老道却没有答应?”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拜师。”萧珪道,“倘若让圣人知道了,他该会有何想法?”
张果老伸手抚髯的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算你有些道理,那老道暂时就不催逼于你了。”
萧珪笑了一笑,“老太公英明。”
“但是这一套呼吸吐呐之法,你还是要练的。”张果老说道,“从明天早上开始,你每天跟我修炼一个时辰之后,方能进用朝食。”
萧珪眨了眨眼睛,说道:“老太公,我不拜师,你也指点我修炼吗?”
“有什么办法?”张果老呵呵一笑,“你都称我老太公了。老道自然要对自家的乖孙儿好一点。将来,老道还要指望着你养老送终呢!”
“老太公,你想多了。”萧珪呵呵直笑,“不如再过一百年,你老人家再寻思养老送终的事情吧!”
张果老也是呵呵的笑,轻松的说道:“不寻思了。差不多,就是你了。”
萧珪笑道:“莫非老太公觉得,我修炼了这一套呼吸吐呐之法,也能活个一两百年?”
“说不定还能
成精呢!”张果老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萧珪,说道:“明天莫要贪睡,鸡鸣即起。”
“好。”萧珪笑道,“闻鸡起舞嘛,我懂的。”
洛阳,皇宫,西隔城。
咸宜公主的禁足期限到了,武惠妃专程来到了她的府上。
母女俩闲聊了一阵,气氛还算良好,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和谐。
咸宜公主暗暗心中欢喜,总算能够解除禁足,外出游玩了!
但是她的欢喜没能支撑多久,武惠妃突然问道:“咸宜,上次圣人赏给你的那一套越窑白瓷呢?”
咸宜公主顿时一怔,小心翼翼的回道:“我好好的珍藏着呢!”
武惠妃面带微笑的说道:“拿来让我看看。”
咸宜公主愕然,“这……”
武惠妃仍是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说道:“已经不在了吧?”
咸宜公主咬着嘴唇,稍稍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武惠妃轻叹了一声,说道:“咸宜,你可知道。这样的白瓷,连圣人都轻易舍不得用?”
咸宜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吧,你把它们送给谁了?”武惠妃问道。
咸宜公主哪里敢说?
她心里清楚,肯定是有人向母亲泄密了。
虽然自己足够小心,但整个内廷全是母亲的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她。
母亲似乎有千只眼、万只手,能将整个内廷管束得密不透风。这个泄密之人,可以是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就算把他们全都杀了,也无济于事。因为无论更换了哪些人,无论他们对自己有多么忠诚,他们也仍旧只是母亲的眼线。
“为何不说话?”武惠妃再次发问。
咸宜公主跪了下来,却仍旧不语。
武惠妃倒是没有发怒,只是淡然道:“是不是拿去,送给萧珪了?”
咸宜公主低着头,一声不吭。
在武惠妃看来,她便是默认了。
咸宜公主以为,母亲肯定会
勃然大怒,甚至再将自己禁足也是可能。
不料,她却是笑了,说道:“起来吧,我不怪你。”
咸宜公主顿时愕然。
“还不起来?”武惠妃淡然道。
咸宜公主站起了身来,没有受罚却是满心忐忑。
“我只随口一问,你又何必紧张?”武惠妃面带微笑的淡然说道,“那套白瓷虽然世间罕见极为珍贵,但在我李唐皇家也并不稀缺。送了便就送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咸宜公主点了点头,心中却更加惶恐不安……母亲这话,为何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武惠妃握住了咸宜公主的手,面带微笑的道:“咸宜,没有什么比我们的母女之情更加重要。你懂么?”
“孩儿懂的……”咸宜公主很乖巧的点头。
武惠妃温言细语的道:“跟为娘说说,你究竟看中了萧珪哪一点?”
“孩儿并未看上他!”咸宜公主慌忙说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咸宜公主都有点慌不择言了,“只是,有些好奇!”
武惠妃微然一笑,拍了拍咸宜公主的手,“为娘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咸宜公主认真的说道,“孩儿绝对不敢欺瞒母亲大人!”
“乖。”武惠妃又轻轻的拍了拍咸宜公主的手,微笑道:“那你对杨洄,又是如何看法?”
“……”咸宜公主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说了两个字,“讨厌!”
“好,我知道了。”武惠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说道:“即日起你的禁足便就解除了,你可以随意外出。但若想要出宫,好歹也要跟为娘说一声。”
咸宜公主非常意外,但也不敢多言,连忙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再又闲聊了数句之后,武惠妃便走了。
咸宜公主送别了母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越发的忐忑不安。反复的琢磨,母亲今天的表现,为何这般反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