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儿发芽,桃树儿开花,春之深夜,寂静的时候,一只猫儿在小区里叫欢,把人们闹醒了,那么冯玉耳在屋里吹奏碧海潮声曲,冯华山夫妇还睡得着吗?那曲儿悠扬婉转,具有强大的穿透力,江湖上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且不说殃及五脏六腑,就是听闻久了,还不热血沸腾,急火攻心吗?
冯华山把冯玉耳藏在医院里,藏在五星级大酒店被窝里,藏在地下车库里,甚至藏在深山山洞里,然后开着灯,警察护士全副武装把住洞口,亲朋好友手拉手将她围在中间,几十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想必再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了吧?
然而,事情依然还是发生了。
以前发病只吹曲儿,床板晃动叫唤,而现在就不一样了,一旦犯病,地动山摇。
不管是席梦思床垫,还是传统柴床,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叫声。但是,奇怪的事,玉耳小姐的身体并未动,盖在她身上的床单也没有动,反正就是床响,嘴里发出打夯一样的叫喊。
一开始,冯华山以为床成精了。就请来家具厂老板讨论对策。他们用工字钢和厚铁板焊成床,重达二吨半,送到一九五八号别墅来,用吊车吊上五楼,铺上棉絮,让冯玉耳睡,床虽然不叫了,可是两个晚上下来,焊接处裂开了,床塌了,成了一堆废铁。
冯华山又通知家具厂老板来讨论对策,最后决定用紫檀红木做成一块厚一尺,长八尺,宽五尺的木墩,重达三点八吨,吊车吊上去安置在五楼朝南房间,然后铺上单子,让冯玉耳小姐睡,看还摇不摇得动。
第一天晚上,床的确是不响了,可是红木实心床却在屋子里打起转转来,像推磨一样。三点八吨紫檀红木墩子与地板相互摩擦,发出刺鼻的胡味,冯华山当时就傻眼了,一个弱小有病的女子,那来这么大的力气将三点八吨重的木墩转动起来呢?
没有办法,冯华山就给手下那些包工头打电话,他相信真正的高手在民间,问他们有没有啥子办法让红木墩子不动不旋转。
包工头带来家伙,和十几个体力健壮的兄弟,先把红木墩子垫高,在四只角上开五十厘米圆孔,然后在地面做好标记,再把红木墩摞开,从五楼往四楼开孔,然后把红木墩子移到位,对准孔,用长螺杆把木墩固定在楼板上,才解决床不响不跑的问题。至今,那张床还在一九五八号别墅五楼朝南房间里。
冯华山对墨掉说,“孩子,你还是赶快走,万一伤到你,我拿什么给你父母交待?”
“冯老板,”墨掉说,“我要是出了任何状况,你不用给任何人交代,因为没有爹,没有娘,没有那个人找你的麻烦,因为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你爹呢?”
“早死了。”
“死了?”
“你母亲也死了?”
“爹死之后,她就死了。”
“哦,那肯定是动情了-----,”冯华山说着站起来,把墨掉的头抱在他怀里亲了一下,然后放开他说,“只要鸡鸣五道,外面麻麻亮的时候,玉耳就跟好人一样醒过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好好的一个人,说话流利,吃饭也还可以,只是精神差了点,好像干一夜苦力,总是精疲力竭的样子,吃完饭就睡,吃完饭就睡,像睡不完瞌睡一样,这个规律雷都打不动。”
“为了给他治病,我们带着她跑遍全国各大医院,得到的是同一个答案,——玉耳不但没有病,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可是她嘴里为什么要发出打夯一样的声音呢?难道撞上什么妖魔鬼怪了?所以,我们又带着她飘洋过海,请《易经》大师问卦,请和尚念经,请道士做法,都没有用啊-----。”
冯华山又流泪了。他说,“孩子,你猜那些修道之人怎么说的吗?”
墨掉摇摇头。
“他们跟那些医生说的一样,说玉耳的身体没有问题。既没有遇上鬼,也没有遇上妖,她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犯病的时候,怎么发出打夯一样的叫声?那声音还具有穿透力,弄得男女七窍流血,又是咋回事呢?”
冯华山说的也是事实,花再多的钱,请再多的医生,抓再贵的药,找不到病因,就得不到医治。得不到医治,总不能天天带着冯玉耳小姐这里跑哪里转吧?可是医院不敢收她。收她也没有病,医生给她开啥子药吃呢?所以,只有带玉耳小姐回到一九五八号别墅等死。
哪有做父母的看着自己亲生孩子遭罪受折磨的呢?冯华山夫妇又带着冯玉耳小姐到各大寺院请方丈开光、施法,包括民间巫术,凡能救她性命的把式,他们都尝试用过了。
到后来,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以前只是夜里犯病,现在每逢刮风下雨,遇到恶劣天气,户外不能作业的时候,哪怕大白天,玉耳小姐开始犯病了。
白天犯病那就更离谱了,指不定在那儿犯病,有时候在地下书房里叫唤,有时候在二楼客厅嘻嘻哈哈,有时候在自己房间窃窃私语,还有的时候在厨房里哼哼哟哟,更有者,居然在花园里发出打夯一样的叫唤声。
所以冯华山对墨掉说,“孩子,你说玉耳得这样的病,我们做父母的怎好住在这里呢?没有办法住下去啊。我只好和她妈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
说到这里,冯华山摸了一把泪,摸着心口说,“就是太为难我二位老人了-----。”
冯华山说了这么多,冯玉耳究竟得了什么病,不但医院专家不晓得,就是那些写小说的作家,巫师,道士,新闻工作者,他们就更不知道了。所以,冯华山这样说道,“至今,他们连皮头都没有摸到,真是愁死人啊。”
女儿有病,冯华山夫妇不给她治吧,良心上过不去,给她治吧,他们上那里去请医生呢?他们捶胸顿足,眼泪流干,不起作用啊。因此说道,“我们无计可施,只好把玉耳关在一九五八号别墅里等待上天来处理,——慢慢耗尽她的青春,慢慢耗尽她的精气,让她慢慢变成一根干柴,化成一堆灰,可是她死不死活不活,又有那么一口气在,”冯华山指向门外,“我们总不能把她拉出去活埋了吧?”
冯华山抬起憔悴的脸望了望墨掉,又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来处理吧!只有这样了。”
如今,冯玉耳躺在床上只剩皮包骨头了,宛如骷髅,谁要是冷不丁看见她,保准吓个半死不活。所以,一九五八号别墅再也找不到男女佣人,偌大的别墅荒废了。因而,冯华山说道,“孩子,你在这里能坚持九天,算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了。我感到非常意外。所以,我今天回来看看你,一来是提醒你赶紧离开,二来是感谢你!如今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一来是想告诉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二来提醒你,你在什么环境下工作,将面临着怎样的危险;三来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亲生女儿牺牲你。总言之,自己的骨肉是肉,别人的孩子也是人----。”
冯华山讲完这些话,墨掉好像明白了一点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反正心里有话想说,可就是说不出来。一直怀疑冯玉耳是疯病,或者是相思病,要不就是妖病,因为他喜欢听聊斋故事------。
墨掉在心里想,“天中午下雨的时候,我就站在大厅门外避雨,怎么没有听到冯华山所说的具有穿透力的叫唤声呢?真是奇怪啊。”于是抬起头望了望冯华山,轻声说道,“冯总裁,你切莫胡思乱想。你要是绝望了,谁来拯救玉耳小姐呢?不过,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地下室,确实没有听见什么叫唤声,就说昨天下雨的时候,我就站在大门外,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是不是你们搞错了,或者听邪乎了?”
“不应该啊!”冯华山自言自语说起来,“昨天下那么大的雨,应该有叫声传出来的,你这孩子怎么就没有听到玉耳发出的声音呢?难道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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