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滴答滴答走在石板路上,鸡鸣犬吠断断续续,士兵的甲胄相互击打着,倒像是统一的壮士曲。死后逃生,我一时高兴哼哼起来。
卫宸的手忽然挡在我头颅前面,问道“这是炸傻了?”
他的手心有些破皮的老茧,割得我的额头生疼,我拍下他的手:“你才傻呢。”说罢,我瞧着他的眉头慢慢得展开,又缓缓的聚合在一起。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傻。”我忙解释道。
“你哼秦淮曲?”卫宸问道:“嫌命太长了,还是根本不怕秦淮楼的刺客前来索命?”
“怕,当然怕。我这心时时刻刻都在嗓子眼儿上,好容易逃过一劫,所谓劫后余生,劫后余生呀。”我笑道,顺便拿了块杨梅递给他:“今日多谢你。”
“谢我什么?”卫宸挑眉并没有接。
“方才我还以为差点儿就要被搜身了呢。”我拍着心口,放松道。
“是吗?我还以为坏了你的好事?”
“这话怎么说?”我莫名其妙。
“张潮仪表堂堂,又是江南氏族大家,你喜欢他情理之中。更何况你...”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我打断他,“此非君子之思。”
“君子坦荡荡,你若是光明正大的追求张潮倒还算磊落,如此这边欲迎拒还,失了王府体面。”卫宸拉下脸来。
“原来如此,我自然比不得卫王府的颜面重要,但是你也不用以己度人。”
“以己度人!你和他游于锦州,听歌玩色,闹得沸反盈天,难不成所有人都瞎了眼。”卫宸似乎有些生气,我能察觉他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这茬儿我是真的忘记了,连带着忘了如今救张潮害的向卫宸要人,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委屈与怒火,小心的开口:“流言止于智者,我不过想着肥脓甘脆,何曾想过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哼”我听见卫宸似乎鼻孔除了一口气,又没见他唇动,又道:“张将军是世子的心腹,此番断袖流言我委实有些过错。不可独立于世。”说罢,又小心的瞄了瞄卫宸,他似乎闭眼修葺。
“我已经向王爷请命,去苍梧,戴罪立功,张潮在会保护我。”一口气说完,我喝了一口水,心中得意的很,很快就要逃脱魔抓了。
“苍梧岁有暴风瘴气之害,风则折木,飞砂转石,气则雾郁,飞鸟不经。”
“你怎么知道”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皇帝只是抹去了地名,历史永远不会抹去。”卫宸道。
“那我不是去送死吗?”
“张潮不是要保护你吗?”
“我只是想让他脱离府中的责罚,没想过和他一起送死。”
“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不也挺好。”
“我根本没打算让张潮进入苍梧。能不去吗?”
“这不是我的决定。”卫宸道:“凭你一再险中求胜的本领,非异人任。”
“什么?”
“适可而止,卫洛。哪一次你遇到的情况不是万分凶险?派来的都是精英,用毒的法子可谓另辟蹊径。有这般手段和智慧的组织,为什么就在你面前屡次失手?”
“你也怀疑我?那刚才?”
“无论如何你都不是做卧底的何时人选,我不怀疑你。最后如何我总是会查出来的。”说罢,卫宸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向王府走去
“心若止水,心若止水”我心中默念,平复焦虑的心情,原以为是一道救命符,哪知成了道催命符?当真是世俗险恶。
“白芋,来些清茶,我要去去火。”我堂而皇之的走进自己的小院,王府的下人们似乎都惊醒了,院子里灯火通明,一点儿没有睡觉的痕迹,甚至连白芋养的那只肥猫都在屋顶溜达。
“郡主怎的回来如此晚?方才出现一声巨响,又找不到郡主,大家都慌了神。”小侍女来替我退下披风。
“无事,你下去吧,让白芋来。”我捂着披风生怕暴露男装,快速走向寝室。
“可是白芋姐姐去张府还没有回来,怕是城中除了事,耽搁了。”小侍女端来一壶茶,替我斟茶。
“去找了吗?”回来的路上我们倒是没有撞见她。
“世子下令府中之人不得外出。”
“那你去门口等等吧,若有消息立刻回来通报。”算算时间,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袭击我的刺客?都怪我,城中多事,怎能让她一人独行。我背上的伤此刻倒是越发疼痛起来,扭扭捏捏,左耸右耸地小心翼翼的换下男装。在睡衣前驻足而思,老半天想不出该如何换上女装:抬手要痛,伸脚要痛,连动一动脖子也是不能。
“算了,就这样吧。”我喊了一声,浴室外并没有人。裹着一张大布,我蹑手蹑脚快步窝到床上。世人说温床美食,平日里不觉有他,此时这丝被盖在身上又凉又滑,正好减轻了些我的疼痛,难怪能与美食并肩而立。每每昏昏欲睡的时候,背上痛意异常敏感,如此反复,睡不着也醒不了,迷迷糊糊。
“郡主,唐大夫来了。”白芋的声音传来,我费力劳心地睁开双眼,想起昨日吃了毒物,今日大约还是要解解毒性的,强撑起来。
“拉我一把,我起不来了。”
“郡主昨夜可是没有睡好?怎的这样累?”白芋系好帷帐,我看着同心结在她手中来回翻转似乎又要睡了过去,道:“先扶我起来。”
“是郡主。”
“啊。”小侍女突然惊叫起来,吓得我赶紧睁开眼。
“怎么了,怎么了?”心跳突突的,口中惶惶的。
白芋变了脸色,道“没轻没重的,大清早的叫什么?莫不是要把大家都唤来。”
“是,是,奴婢错了,郡主恕罪。”
小侍女不停地磕头求饶,我看的一头雾水。
“怎么了,你叫什么?我不罚你,你说就是。”我朝着侍女说道,自认为很轻柔,哪知小侍女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看我。
“不说就是罪加一等。”我难得声色俱厉道。
白芋跪下求情:“郡主息怒,她太小不懂事,我下去定会好好责罚。”
“怪了,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中了什么邪?莫不是被昨晚的爆炸炸傻了。”我轻笑道。
“是是,奴婢们是被昨夜的事吓傻了,郡主莫怪郡主莫怪。”几人低着头自认道。
莫不是昨夜动静真的太大?也是,世人皆不信奉鬼神,近来发生的事又不足以人事论,思罢,我道:“算了,都继续干活吧。白芋替我更衣。”
“是。”
众人见我发了火,不敢多待次第退去。
“白芋,我的衣裳你收拾好了吗?”
“回郡主,都打点好了。”
“昨夜你先走,怎的没有先到别院,可是除了什么事?”
“回郡主,昨夜奴婢再回来的路上看见有黑影向张府去了,连忙往回找郡主,还没到张府便听见巨响,空中似乎又什么咋咧,红透了整片天。奴婢吓傻了,在路上坐了许久才缓过来。网郡主恕罪。”
“我猜也是路上出了麻烦,你可安好?”
“托郡主福,万安。”
“那就好,你受了惊吓一会儿便早早回去歇息吧。”
“是。”
“偶,还有以后不用去张府了。”
“是,没想到郡主也能这般心细,张府出了这般大事,现在一定人仰马翻的,这时候不宜去。”
“是,你说的不错。”心中道万一毒死了张潮那个混蛋,我才是有嘴说不清。“那个,昨夜的小食还有吗?”
“没了,全给张小将军送去了。”
“偶偶,我还想再吃一些呢。”
“郡主喜欢,奴便做。”
“好啊,你先去休息吧。让唐大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