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黑衣人数十具尸首,“我们出了猎场吗?”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京城。”卫宸不容置疑道,“坐稳了。”
皇家猎场戒备森严,这些人来去自如大有蹊跷,不知皇帝老儿是否有察觉还是本就是他所为。
鸟叫更迭,密林重重,人烟罕至,月初上梢头,狂奔不止。
忽而铁骑之声前赴后继而来,卫宸勒马而望,“玄骑来迟,望世子恕罪。”
“可有遇上埋伏?”
“我等遵世子吩咐,一路小心翼翼,受封的将士仍在城外驻扎受封,皇帝未曾起疑。”
我瞧着搭话之人面覆玄铁面甲,刻上复杂纹路,与众人并无二般,铁骑身形相似,马匹大小相同,分不清谁是谁。
“世子可要换马?”
“带郡主先走,留一匹马给我。”卫宸道。
“京城凶险,此时世子万万不可返回。”
“父王尚在宫中,我若不往,皇帝起疑。”卫宸道,“你们南下,一切按计划行事。”
卫宸换上另外一匹马,我方才回神:“你有几分把握能回皇宫?”
“你们下山。”卫宸背道欲往。
犹豫之间,口中先出“我落水的湖中有一假山,山中似有密道与外相通。只是我不知如何打开?”
“你如何得知?”卫宸道。
“那日落水听闻山中似有人声。”我答,我并不愿继承卫洛的情感牵挂,却时不时被卫洛零碎的记忆与情感影响。
“几时了?”卫宸问道。
“已过戊时。”铁骑答。
“城门已闭,非御令不得入内。”卫宸道,关心则乱,危机时刻卫宸很快镇定下来。
“宫中可有可信之人?”我问道。
“皇帝看守严密,暗卫几次探寻皆不得而入。”铁骑答道。
我心下起疑“卫浔你们可认得?”
“属下不曾听闻。”
“他不在皇宫。”卫宸与铁骑同时说。
我更是吃惊,卫浔服侍卫王向来寸步不离,如今关键时刻怎会不在。“我宫中有一名小太监,身形微微佝偻,自称王爷的亲卫,唤作刘扣,你们可认识?”
“郡主所说难道是刘扣上校?只是上校身形魁梧,挺拔,力拔千金气盖世,并不是身形佝偻之人。”铁骑道。
“多说无益,你们派人联络。子时之前必定要有所回应。”卫宸道:“郡主随我骑马,找人把这匹马放走,作反道痕迹。”
说着便拉我过马,趁着月色狂奔。我从未骑过这样久的马,当下内脏有些翻涌,强忍住不适继续赶路。
许是察觉我的不适,“忍着”卫宸道,如同在让一只石头放好一样强硬,轻松。
子时稍过,便有铁骑来报宫中消息一太监强掳了卫王爷,于宫中激斗,尚未脱身。
“是谁缠住了人?”卫宸问。
“回世子,是宁金吾卫首领宁信大人在搜人。”
“属下愿意折返救王爷,还请世子与郡主继续前行。”又一铁骑道。
“密道的消息传到了吗?”卫宸道。
“传到了。”
我瞧这卫宸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卫王“多去无益,继续前行,今夜必须到达秦岭一脉。”卫宸道“让亲卫在京城暗中搜索,一旦发现暗号或则求救,立刻送回锦州。”
“卫王可能会死。”我抓住卫宸小声道。
“若我们能回江南,...”卫宸看着我,“再说不迟。”
我纵然不是多情之人,于初入人间之际便遇上卫王爷,又继承了卫洛的身份与记忆,皇权纷争心中不忍。他们皆是庙堂中高高在上的城府之人,我心中却是妄想温润如玉,心无杂念的家人。
卫王身未死,黑白无常无法取魂复命必定要再来一趟,通灵猫来路不明,养心殿金箭尚未查清。即便我心一横做回鬼,也是左右为难,性命堪忧。
“追兵到哪里了?”
“不出世子所料,许炳明追着我们的商船沿路而下,出了塘洲口即改水路。只是我们的船趁着东风早已南下,他们靠人力极难追上。”
卫宸道,“无风便无运,皇帝刚愎自用,必定已拍天罗地网向四方发送密报。刘扣难以逃脱。”我不由担心,若刘扣赶不上,卫王爷自然凶多吉少。
“那我们可要等一等?”
“父王曾说移陈维新,讳言造反者,若不行造反之举,必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今日皇帝逼我反,我不得不反,倘若此时耽搁,军中数万将士必受牵连。”卫宸道“玄骑听令,”
“听令”宗人道。
“即可南下与舒定远将军回合,若有回头者当场诛杀。”
“得令。”
我眼见这踏着亲人尸骨的皇权之争,内心甚是凄凉。
“放出消息傲世之剑重现江湖。”卫宸道。
“是。”
约莫又行了一个时辰,远远望着前方山脉绵延,于晨曦之光下旷古悠远,令我想起混沌之时的琴音。
“末将参见世子,郡主万安。”来人是舒定远之子舒印信,卫洛常唤他小舒将军。
“不必多礼。”卫宸道。
“末将已按照世子吩咐调十万精锐蛰伏于秦岭,走的是水路与小道,不曾有可疑之人。株洲口唐基率瀛洲获胜水师大部直达,今日午时可至。”
若今日卫王未归,卫宸造反,这道天然的屏障便将大齐南北分割,各居一方。忽而觉得身上有些沉,肩上动了动,负重感又消失不见。卫宸命令宗人即可回营,我撑着疲惫不适的身体,麻木的双脚,无比清醒的头脑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