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元正直接反问，“那敢问皇上，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燕王身上，皇上是否也会对他做出相同的惩罚？”
一句话，瞬间让淳文帝噎住。
如果是燕王，他还会是这样的惩罚吗？
当然不可能！
淳文帝顿了顿，才不悦道：“燕王和齐王怎能一样？”
燕王虽然是兄长，但却半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招猫逗狗，不务正业，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
此次他出门游玩了这么长时间，半点音信都没有。
淳文帝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了！
而齐王，哪一处不比燕王知礼懂事？
简元正直不楞登地追问，“这么说，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燕王身上，皇上的惩处就会更重些？”
淳文帝表达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但简元正却是不识趣地步步追问，一副硬是要他说出一个肯定答案的样子。
淳文帝的脸更黑了。
但面对这么一个执拗的老臣，他也不能直接下令把人拖出去打一顿，就只能强忍脾气应对。
既然这老顽固硬是要自己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他就给好了。
淳文帝冷声，“没错。燕王素日便不着调，除了闯祸便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朕若是不好好惩处他，如何能把他的心性掰正？”
简元正却是不屈不挠地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若是因为燕王以往表现不好就对他格外严苛，这不就是偏颇吗？
同样，若是因为齐王以前表现好就对他格外宽容，这不也是偏颇吗？”
淳文帝：……
他很想反驳，但却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淳文帝说不出话，简元正却还是有话要说。
他继续说得头头是道，“微臣参齐王，参的是他此次之错，论的是他此次之罚，那皇上就该就事论事，就事论罚，而不应该考虑以往种种。
若是每回齐王犯错，皇上都以他以往表现好为由轻轻揭过，长此以往，齐王难道不会恃宠生娇吗？他又如何会引以为戒？
而每回燕王犯错，也都觉得他劣迹斑斑便重重责罚，那这对燕王又岂有公平公正可言？”
众朝臣听了简元正的话，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有人禁不住在心中给他竖起了大拇指，有人却觉得他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这样的话他都敢说，没看到淳文帝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吗？
他真是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就敢作天作地啊。
像简元正这样的直臣，当真是让帝王又爱又恨的存在。
他们敢言人之不敢言，能充当帝王的耳目，为帝王行监督之权，让帝王不至于被一些一片光明的假象所蒙蔽。
但有时候，他们又太过犀利，犀利到连帝王的脸面都不给。
此时淳文帝的脸面，便是被简元正毫不留情地撕下，踩在了脚底。
他最后的那一番话，其实让淳文帝有些动摇，有些开始反思自己对段则远的偏心是不是做错了。
他不是在心疼对段则行的处置不公，他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偏心段则远，会不会让他太过顺遂，从而不能在教训中引以为戒？
若是他不能吸取教训，那就得不到成长，说不定下次他还会再犯。
帝王心中的动摇，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对段则远的偏爱。
只是，帝王的尊严让他没法拉下脸去承认自己做错了，场面一时便有些僵持。
这时，有人勇敢地站了出来，厉声反驳简元正。
“简大人，现在我们说的是齐王之事，您怎么一口一个燕王？还处处都是在为他说话？
您指责皇上有偏颇，但本官瞧着，简大人的立场似乎也并没有多不偏不倚啊！”
这位大人满脸正气凛然，一副要跟简元正硬刚到底的架势。
他这么做，既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齐王派，想要借此机会在齐王面前卖个好，更是自诩自己看出了淳文帝的态度，这时候站出来，也是为淳文帝解围。
然而，简元正的战斗力却并非一般人能敌。
他朝着那位大人一阵横眉冷对，“翁大人是觉得本官在偏帮燕王？
去年，本官一共参了燕王一百三十八回，平均每两天就会有一本关于燕王的参本。
今年到四月为止，本官对燕王的参本也依旧保持这个频率，最近之所以没有参他，是因为他尚未归京，本官这才无本可参。
如果本官对燕王这样的参本频率是对他偏帮的话，那现在本官极力参齐王，岂不更是对齐王的偏帮？”
翁大人：……
简元正对这位主动送上门的翁大人也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如果翁大人以后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本官也会照参无误，绝不会有半点留情。”
翁大人：……
这是什么破比喻？他一个朝廷命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作奸犯科之事？
简元正并不理会他的难看脸色，继续滔滔不绝，“本官参谁，只能是因为对方立身不正。
本官身为御史，责任便在于此，若是因为对方身份比本官高，本官就不敢参，那本官这御史做了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名不副实？”
淳文帝闻言，心中原本对简元正的那些恼怒也全都消失了，反而变成了一丝微微的触动。
是啊，御史的意义便在于敢讲敢说。
若是简元正就是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那御史台在他的带领下，只怕就更是不敢发声了。
自己岂不是就成了一个耳目闭塞，眼瞎心盲的摆设？
简元正方才的那番话的确很气人，也很不给他脸面，但是，往往真话才是最刺耳的。
自己若是对说真话的人严厉打压，那以后，就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真话了。
淳文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简元正的那番话，也让朝中众臣有了一种振聋发聩之感。
简元正说完，就再次看向上首的淳文帝。
“皇上，微臣请皇上对齐王所犯之错重新量刑裁判，以儆效尤！”
淳文帝听了他的话，没有再露出恼怒的神色，而是缓缓开口。
“简大人刚正不阿，敢于直言，得此良臣，乃朕之幸事也。
此前的确是朕有所偏颇了，齐王犯下了两桩低级错误，在百姓面前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的确是该好生惩治。
便准了简大人此前的提议，待齐王从大佛寺自省归来之后，便暂停了他临朝听政的权利，到六部历练之事也暂且停了。
待他什么时候行事更加沉稳了，便再什么时候临朝听政，到六部历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