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跟着白渡川走了一路东城。
两人在正事之余,讨论玄门,讨论天理,讨论秘术,讨论对事物的看法,彼此都渐渐清楚,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千叶不得不承认,他跟自己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至少佛陀眼中救苦救难触发的本愿便是救人出困难度人出苦海,生灵是人,死灵也是人,万事万物连同牲畜,若有一定灵性也视为人,他的爱是基于生命本身而非个人喜好,善人是人,恶人也是人,或者说,在遇到千叶不知是为她的技能俘虏,还是说真是命数到了要栽在她手上在这之前,他眼中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怜悯因何而生?
因高高在上所以俯视?因置身度外所以施与?因感同身受所以哀伤?
每一种对于千叶来说都是不对等的,正是彼此之间不对等,所以一方会怜悯另一方,而对于佛门来说,它以为人值得怜悯,是因为人皆有苦,生老病死是苦,爱别离、求不得是苦,怨憎会、五蕴炽盛是苦,可是佛门自身超脱了苦海吗?
不会因这些苦而苦,破除迷障得到了悟,领悟到生命的本质与世界的真谛,大概也算是超脱了吧,就这点来说,佛门还是欠缺了一些的,自天柱断裂神州龙脉破碎之后,玄门所有人都生出了无法解脱的执念,这大概也是苦了,所以和尚只是和尚,端璞却是佛。
端璞生来孑然一身,便是清净,他辗转流离,便无牵挂,他无有烦恼,不生思虑,行走世上一身坦荡,摆渡人间毫无怨言,他接受一切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命运然而白渡川仍有俗念,而且因着遇到千叶一脚踏了下来。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一件事,口口声声说着要度她的人,已身在苦海,不过,大约是因为他本身并不会因这没来由的眷念生出多少惶恐,也不患什么得失,毕竟他的本真仍是“端璞”,并不是说他刻意强调俗名便就是人格分裂了,所以反倒更显得难得。
而在千叶眼中,什么才是怜悯?
她曾不遗余力地试图打破下位者面临的桎梏,将子民们从兽变成人,曾打破武道者横亘在头顶民不聊生的局面,给了世人一条新的道路,是因为她怜悯自己的子民吗?
在时过境迁之后,再度认真地剖析过往世界图景中的经历,她能很明确地得出结论,并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说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人拯救人,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因为她觉得她应该那样做,她觉得那样做对自己更好,所以她就去做了最初的缘由并不是拯救世人,而是为了利己。
就像是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看到面前倒掉的杯子多半会将它正过来一样,又或者人在走楼梯的时候,遇到一块脱了胶的瓷砖翘起多半会把它填回去一样,她曾接受过怎样的教育曾得到了怎样的认知,便会本能地按照这样的教育与认知来行事。
所以说为什么原生世界能带给轮回者那样顽固的影响,三观与思维方式是最难转变的,她认为天赋人权、生而平等,便觉得统治者的存在实在有些微妙,她认为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便始终对一切都保持着怀疑与冷静旁观的心态,同理心淡薄并不是轮回加诸在她身上的影响,而是她本身确实就是那么一个圆滑的、古怪的、善于审时度势且利用一切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在她眼中,生命始终如同一颗花草、一滴露水一般,很美好,但也仅仅是与己无关的美好,人死真如灯灭一样没有重量,她对着这一个死去的过程,就像看着花草枯萎、露水转瞬即逝,也不会感到多少哀伤而这一切,都是白渡川所能触摸得到的,属于她的真实的本质。
千叶从未改变自己的本性,也从未伪装靳元灵的任何形象,只是世人只能看到她表现出来的光辉,没办法碰触到她的内在,但谁说能叫世人传唱的伟人在光辉灿烂之下就没有阴影呢。
“某种角度来说,我才是真正的超脱。”千叶是这么对白渡川说的。
而白渡川是怎么解释的?
“这不是阴影。”他接受世间的一切存在,当然也接受千叶这样的生命形式,无论如何,靳元灵在光明之下所做的一切对这个世界来说都是好事,她难道不是凭一己之力撑着瀚云城,难道不是庇佑着青贺一州的水土不受恶灵脉侵扰?
他说:“私心并不代表阴暗,人之所以为人,有清的同时必然有浊,才能达到平衡。”
“法师也有阴影吗?”这种敬称不是促狭,而是她觉得他确确实实该得到这样的尊敬。
白渡川对此很无奈,但也不强求:“有。”
“我为世人辗转流离,世人全我的道这也是私心。”
两人结伴同行前往剑南的时候,能使用现代交通工具的便使用,但总有些地方需要用脚来走,白渡川风餐露宿、幕天席地惯了,千叶却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捧出来的,后者虽说也不介意生活资料贫乏,但她这样的人光是站着不动,就能叫身边的人理所应当去照料她。
千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照料,而且彼此都未觉得有什么别扭。
“法师全了道,理应成佛。”她真的很好奇,“可是天柱断裂,此世无可得道,法师行走一生却注定是空,不会觉得惋惜吗?”
有惋惜就有了苦,可他为何如此坦然。
白渡川笑:“一条路你还未走时就看到了无可更改的终点,这时候你仍选择往前走,便是意味你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看着千叶说道:“心之所愿即此,也无处惋惜。”
“法师便没有动摇的的时候吗?”她接着问。
白渡川想了想说道:“在你之前,我从未动摇,在你之后,我有模糊的预感,这条道要在你身上终止,因此生出片刻的茫然……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我愿度世人也愿度你,若能为你做什么,亦是我的道。”
如此诚挚之至的人,能叫千叶评价什么?
她只是在那瞬间涌上了无穷的遗憾,但又琢磨不透究竟是哪一种遗憾。
她不用在这个人面前隐藏,因为无需隐藏,他能猜到你心里在想什么,并原谅你的所有冒犯。
在千叶对他的破魔眼感到好奇的时候,他甚至能笑着说:“若我死,可以将这双眼睛留给你,你能将它炼化成法器。”
这大约也是一种私心了,由于眼里有了她,便奢望这双眼能为她所有。
千叶不觉得恐慌吗?
这样的人不使她害怕吗?
她对卓鸣是有觊觎的,因为她知道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人,他是异兽,他的人格迟早有一天会被内心之中潜藏的异兽完全吞噬,到那时,没准将他炼成法器,她有意识地在收集破除虚妄的道具,世人不知道,但卓鸣的能力本来就是源自于此,而且在靳家本家待了不短的时间,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坚信着如此有用的自己会被她接纳,这个变态因此而狂喜,因此而满意,他甚至不忌讳因她而死,但这并不能掩饰他心中阴暗龌龊的妄想。
那么白渡川也是这样的人吗?
不,他首先是佛陀,是她无法动摇的圣者,是怜悯而大爱之人,他的爱宽容至极又不求回报,是值得尊崇的,仰望的,又因为坦诚了对她的私心,而使他显得更温柔、无害,她不用防备他,不用警惕他,他比轮回的个人空间还要叫人温暖。
千叶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微妙的依恋感。
她用极端的理性保证自己意志的独立,但这样亦师亦友的度化、教化,确实使她感受到了另一种星空般的智慧。
正如白渡川所说,他要先了解她,他才能知道如何度她,她也要了解她,她才会信任他千叶所看到的天地广阔无垠,白渡川眼中的世界也不一样,两个都存在于玄门“道听途说”之中的人,以这样非同一般的心智彼此交流,确实有不可思议的感受。
如何使灵魂更厚实,白渡川说不出来,但是他告诉她如何去修心。
越是了解她,越是知晓她有多难度,自我意识太强烈的人自身是觉不出苦的,当然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唯我独尊,她的苦源于别人。
如何解她满身的业力?
善业与恶业皆会有业力缠身,但像她这样鲜明炽盛到接近两极分化的确实闻所未闻,这样的业力放在这世间,怕是只有毁天灭地为祸人间能消去善业的果报,怕是只有补天固地拯救世人才能洗去恶业的罪孽,等闲的作为根本不可能动摇这种程度业力。
所以他首先想要她学会的,是如何立于血海罪孽中而不受侵染,倘若真踏不出来,也该保持心魂的坚磐不可摧。
其实白渡川如此一言,就叫千叶心中有了某种明悟,她果然是要干大事的人啊。
3.26
1.码字笔记本的充电线被我娃一把拽断了,苹果air的充电线本来就细,她一把抓就崩断了,正在等网购的新线到,用手机码字实在是慢,所以这几章字数较少
2.我偏爱白渡川,所以他是男主或者说我偏爱大小姐,所以给了她这么个男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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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3 章 枷锁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