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蕙知道柳隐并不是那种真的心冷之人,不然怎么会选择做救死扶伤的大夫,又怎么会救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所以她只淡淡噙着笑看赵语梦跟他斗气,这样的赵语梦才是她认识的赵语梦。
鲜活又有趣。
赵语梦先是拿出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气派抵死不肯吃药,随后见柳隐不松口还命人锁了大门,一副她不喝就不给走的架势,顿时怂了不少。
她是真的不爱吃中药,闻到就起反应想呕的那种。
刚刚是紧张陆蕙没顾上,现在松懈下来,她那鼻子就闻到了哪哪儿都传来的熬药味儿,顿时就拿帕子掩住了鼻子。
柳隐此时已经出了大厅,杏子也十分心细的先替陆蕙擦了一遍消肿止痛的药膏。
赵语梦神情恹恹,嘴巴撅的老高,一副想逃离此处的表情。
陆蕙走不了啊,她也得喝一碗汤药呢,她不是赵语梦,那可是万万不敢得罪柳隐这位大爷。
明天就能见到陆远山了,今儿因为包子的事已经敷衍过了他,再敢逃走,只怕那位大爷要发飙。
毕竟啊,没有大夫喜欢不听话的病人。
方才陆蕙隐晦的说了句,反正都来了,也三月初九了,能不能提前一天把陆远山接走,柳隐立刻就黑了脸,说差一个时辰都不行!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陆蕙也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大厅里的气氛有些低迷,杏子找杜仲要了细棉布给陆蕙包脚,因为那鞋子已然无法再穿进去了。
而徐嬷嬷也在安慰赵语梦,说她累着了,一会儿把汤药喝了再走才不会在路上出事。
赵语梦始终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
陆蕙侧过身子跟她说话:“陆夫人,柳大夫也是为了你好,一会儿药端上来了,我替你喝一碗。”
赵语梦依旧神色恹恹,帕子捂在口鼻处,声音闷闷的说:“那是我的汤药,你喝了出问题怎么办?”
她哪里敢让陆蕙冒这个险,是药三分毒,贸然吃她的药,那怎么行!
徐嬷嬷也说:“是啊陆姑娘,老奴知道你心疼我家夫人,但药可不能乱吃。
我带了松子糖,一会儿吃了药再含一块糖,嘴里就不苦了。”
徐嬷嬷拍拍自己的小荷包,柔声安慰着。
可一想到要喝两碗黑漆漆的汤药,赵语梦就觉得心头发麻,舌尖嘴角已然都是苦涩之气,她有些埋怨地道:
“我看那柳隐就是故意为难我,不就是起来猛了晕眩一下嘛,哪里就需要吃汤药,分明是他在整我!
看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心眼却没比针眼大多少!”
赵语梦觉得自己真是眼瞎心盲,居然先前对他还产生了丝丝好感,还觉得人家是谪仙...
真是荒唐!
柳隐站在院子里,耳朵微动,随即唤了杜仲来,低声吩咐:“陆夫人的汤药里再加些黄连进去,她的火气忒旺了些!”
杜仲:“啊?师傅,刚刚已经加了啊,再加点,那药还能喝吗?”
柳隐气定神闲的看了杜仲一眼:“要不你来当师傅?”
“徒弟不敢。”杜仲话音落,人就已经跑出老远。
山上的师傅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杜仲在后院的廊檐下,寻思着师傅说的“再加点”是多少点?
汤药已经熬的差不多了,只是黄连味苦,就算不熬制,只是在滚烫的药汤里浸泡那么一炷香的功夫,也足以苦到舌根去。
思及此,杜仲只挑了两片相对于小一点的黄连片放进了药罐子里。
他是没胆子不听师傅的,但也不想让陆姐姐的朋友遭难,他觉得能力之内,这么做就是最好的。
一刻钟后,杜仲过滤完药渣,端着两碗黑漆漆的汤药和一碗墨绿色的汤药放进了托盘里,忧心忡忡的出去了看诊厅。
他偷偷试了一下陆夫人的药。
只一点点,便苦到他想哭。
带着莫大的同情,杜仲把陆蕙的药先放在了她手边的小桌上:“陆姐姐,这个是你的药,消肿缓痛的。”
陆蕙点点头:“谢谢啦。”
杜仲抿嘴笑了一下,随即又挪步去了赵语梦那边。
徐嬷嬷十分有眼色,轻笑道:“有劳杜仲小兄弟了,我来放就好。”
杜仲颔首,等徐嬷嬷把两碗药都放在了小桌上,想了一下,还是勉为其难的跟赵语梦说:
“那个...那个...陆夫人,我师父没有坏心,也是为您好,这个药里有几味非常珍稀的药材,都是我师父亲自去寻的。
虽然...虽然会苦了点,但效果极好,您...您不要浪费。”
诚然,赵语梦此时此刻心里都要恨死柳隐了,但面对杜仲时,还是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咬着后槽牙说:
“你师傅真是大好人,我谢谢他!”谢谢他全家!
杜仲没听出来赵语梦话里的阴森森,还高兴的说:“我一定把陆夫人的谢意告诉师傅!”
赵语梦不再说话,只幽幽一叹,心里苦涩至极。
汤药均在冒着热气,陆蕙倒是不太排斥吃药,但看着赵语梦一副视汤药为猛兽的态度,还是忍不住跳着去了她面前。
她拉起赵语梦的手,捏了捏,轻笑道:
“陆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今儿你不是一个人,我不还陪着你呢么!
咱们一起喝,喝完就能走了。
晚饭我带你去吃鲜肉小馄饨好不好?”
赵语梦撇撇嘴,又是一叹,罢了,两碗药而已,喝了能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再担心,她喝就喝了吧!
这时柳隐也吃完三个包子,悠闲的进了大厅。
屋内燃着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又细又长,看在赵语梦眼里,真的犹如魑魅魍魉。
为了不叫这人小瞧了去,赵语梦白了他一眼,端起一碗药,向上仰了下头,再次吐出一口,便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姿态,把汤药碗对着嘴,双眼一闭,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碗并不是很大,赵语梦喝的又急,也才几息而已,那碗就见了底。
她呲着牙,两弯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表情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