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阁。
梁姨娘丝毫不知自己惹了天大的祸,还在笑着同贴身丫鬟春柳说话。
她翘着兰花指,微微俯身低头凑在那盆约么半人高,绿叶间缀着淡黄或者莹白的花朵间,闭眼轻嗅。
皮笑肉不笑的说:
“这味道可真是特别,清香中还带着点木香,咱们的夫人还真是眼光独到啊。
呵!她要建暖阁便建了,要买花便给她安排了。
老爷还真是大方!
夫人手里有庄子和铺子,这些东西都是她私人要的,居然还要从公账出银子!
她若是自觉,这笔钱就应该自己出了!”
说到底,梁姨娘心里是羡慕嫉妒的,她手上的银钱都是这两年偷偷贪墨的。
她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一个宋青峰而已。
可宋青峰也并不是真的喜爱她,不然她都进门三年了,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没有孩子如何能有根基?
何况那死胖子还有两个儿子。
每每想到这里,梁姨娘都觉得十分烦躁。
春柳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梁姨娘面色变了,便端上一杯茶递上:
“姨娘有老爷宠爱,还管着咱们整个后院呢!
夫人就算有些体己银子,那她现如今还不是跟笼中鸟一般,诸事都需要告知姨娘您呢。
便说这盆玉兰花,是给她的又如何?
还不是好端端的摆在咱们琉月阁呀。”
这话说得让梁姨娘心里顿时开怀舒心了。
就是!
谁管着后院,谁才有话语权,夫人又如何,还不是笼中雀!
主仆二人全然不知赵语梦已经踏进了她们琉月阁。
她是主母,从踏进院子开始就发号施令让手下的婆子守住了琉月阁大门,顺带也看管住了院子里的打杂丫鬟。
赵语梦要关门打狗。
今儿宋青峰来不来都改变不了她要教训那贱人的心。
翠萍跟在赵语梦的身侧,身后还跟着两个壮硕的婆子。
她小脸绷得紧紧的,因为激动和走得急,额角还微微渗出一些小汗珠,那颗小心脏也是跳的扑通扑通乱响。
此刻的花厅里还时不时传来令人作恶的柔腻笑声。
若是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胖子”“不得宠”“不如我”的字眼。
赵语梦咬紧银牙,快步冲到花厅门口,翠萍十分麻利的上前掀开了枣红色的挡风布帘。
“哐当”一声,赵语梦的脚毫不客气的踹开了半掩住的木门。
镂花门登时便吱呀吱呀的来回扇动着,惊的梁姨娘立马扭头往外看。
电光火石间,赵语梦要杀人的眼神瞪住了跟她对视的梁姨娘。
她还是第一次见夫人这般凶狠的看人,身体不受控制的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厢立在梁姨娘身侧的春柳,大抵是平日里颐指气使的惯了,又见老爷不重视夫人,便语气不善的对着翠萍道:
“翠萍姐姐,你也真是的,都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夫人要来咱们琉月阁,你怎的不差人通报一声呢!”
这语气,显然没把进屋的当家主母当回事,隐隐的还透着一丝责怪的意味。
赵语梦扭头问翠萍:“按照府里的规矩,身为下人见主母不行礼,不经主母允许擅自说话该如何处置?”
翠萍抬了下眉,压下心里的激动,俯身行礼后沉沉的开口:
“回夫人,罚掌嘴二十。”
“行吧,二罪合并就是四十下,张婆子,你来教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什么叫规矩!”
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婆子从翠萍身后走了出来,恭敬的答:
“老奴定不负夫人嘱托,好好教春柳姑娘规矩。”
春柳此时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花容失色的惊慌道:
“夫人,您不能这样!老爷是不赞成后院私自行刑罚之事的。
您不能不顾老爷的命令啊。”
梁姨娘也是被突来的气氛给震慑住了,但今儿若是让春柳受了罚,那琉月阁的面子可就掉了。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威信,怎么可以轻易被这个胖女人搞挎!
思及此,梁姨娘摆出也一副害怕又隐忍的脸色,瞬间便红了湿盈盈的眼眶,她柔柔的跪了下去:
“夫人,春柳是个嘴快的,她对夫人并无不尊之心啊。
还请夫人饶了她吧,再说今儿老爷也在府中,他平日里来我院里,都是春柳近前奉茶、添菜的。
若是叫老爷看到她面上有损,那岂不是...岂不是污了老爷的眼。”
赵语梦大大咧咧的走到梁姨娘方才坐着的主位前一屁股坐下,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你如今能搬出来的也就只有宋...”翠萍拉了一下自家夫人的衣袖,让她及时刹住了嘴。
在琉月阁不知道有多少耳朵听着呢,老爷的名字还是不能乱喊的。
赵语梦不耐烦的叹了一下,这麻烦事真多,名字都不能乱喊!
复又语气不爽的开口:
“一个女人成为男人的依附品,那就是她最大的悲哀。
看在你这么悲哀的份上,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吧。
小姑娘家家的,伤在脸上确实不好看。”
春柳顿时抬起头,跟梁姨娘互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便露了出来。
就说嘛,夫人再厉害也得听老爷的不是!
梁姨娘也柔柔弱弱的拿着帕子沾了沾并不存在的眼泪,假假的道着谢: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妾身日后定会好好管教春柳的。”
“梁姨娘,我何时说过我不管教春柳了?这府衙的后院里,谁为尊?谁为卑?你怕是还没搞清楚!
我要罚谁,便是老爷在此,我也罚得。
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后院,只要我不死,就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赵语梦说完,噙着冷笑对那躬身在等着命令的张婆子道:
“梁姨娘心善,本夫人自然也不能全然不顾及姑娘家的爱美之心。
既然掌嘴伤脸,那便杖罚吧!
哦,对了,张婆子你可要跟外面的婆子交代好,这腰臀的肉比较厚,定要罚重点才能长记性。
左右也不是伤在脸上,无甚大碍的。”
说完这话, 春柳的冷汗立时便淌了下来,她匍匐在地上跪行至赵语梦的脚边,哭的声泪俱下:
“夫人,四十下,奴婢就没命了啊。
求夫人大人大量,饶恕了奴婢吧。
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赵语梦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弯下腰凑到春柳的耳边,红唇轻幽:
“那日我落水的时候,支走亭边下人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