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该不是二伯他们来了?”陆蕙一边拿着干布巾绞头发,一边扭头问王秀兰。
“这个点了,也没谁来了。
应该是你二伯家有急事吧,你头发湿的,我去开门。”
王秀兰压下陆蕙打算起来的腿,轻轻拍了拍,自己把针线筐放在了后面的小桌上,便站起来走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呼啸而过。
院子里的大枣树像一个妖怪般发出“呜呜呜、哗哗哗”的呐喊声。
有些经不住风吹的小树杈也都簌簌落下。
王秀兰捂紧自己的领口,小跑着避开枣树,防止被树杈砸到。
外面的拍门声一直没停,还有喊声杂夹着,但由于风太大,声音都被吹散而去。
是以她根本未听清到底是谁的声音。
王秀兰来到了门口,手在放开领子的瞬间,凉风就见缝插针的钻了进去,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好冷哟。”她喃喃自语。
纤瘦的手拉开了门栓,门立时便被推开了一个缝,她便扒着门板探眼望去。
这一看,便当即愣在原地。
王秀兰似乎忘记了冷,愣愣的盯着面前那熟悉的面孔。
他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媳妇儿,你瞅啥呢?我鼻涕都要冻出来了!
你快放我们进去!”
陆远山站在门口,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噘着嘴说话,神情十分不满。
陆瑾立在陆远山后面,冻的鼻头都红了,他揉了两把,闷闷的开口道:
“娘,你先让我们进去啊。”
王秀兰这才回过神,一把拉开门,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快进来,快进来,去小屋。”
末了,侧过身让他们进门后,又问了一句:“你们吃饭了吗?”
“没呢?今儿搭不到车,我跟爹走回来的,根本没地儿吃饭啊。”
陆瑾还背着一个大包袱,急急的说话,朝着小屋跑去。
陆远山好些天没有见王秀兰了,所以一进门就开始拉着她的手不肯松。
这样的情况,王秀兰啥都明白了。
只怕这爷俩是白跑了一趟源城吧。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复又深吸一口气吐出,但心里还是像压着石头一样。
她舔了一下嘴唇,重新吐出一口气,扯了一个笑挂在脸上,然后拉着陆远山一起快步走向小屋。
这厢陆蕙在见到陆瑾后已经惊的从凳子上站起,她揉了两把眼睛,发现面前的还是自家大哥。
这才急急的把满身寒气的陆瑾给拉着坐在了火塘正对面的位置上。
“大哥,真的是你啊?你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呢?
爹呢?他好了吗?”
问完这句,王秀兰跟陆远山也走了进来。
陆蕙一看俩人拉着的手,就知道这病没治好或者说压根没治。
她倒是还好,就是触及到王秀兰眼里的黯淡后,有一些心疼。
这趟源城之行,最热切盼望的便是她娘亲了。
现在...尽力安慰吧。
今儿卤食没卖完,给了二房一些,剩余了便在晚上给吃了。
因着菜色好,罗老太喝了点酒,大概是有些不胜酒力,便早早的去睡了。
现在挤在火塘前的就只剩他们四人。
陆蕙拉着王秀兰和陆远山进来,然后把小屋的门给关上了。
“外面冷吧,先烤烤火,我去拿木盆来,你们洗洗脸,泡个脚。”
陆蕙拉开椅子让俩人坐,但王秀兰却摇了摇头。
“蕙蕙,你爹和你大哥都没吃饭呢,让他们先烤会火暖暖,咱们去给做点吃食。”
她柔声说道,话语里只有关心,倒是听不出太多的失望。
成年人的坚强大抵就是如此吧。
陆蕙点了点头:“嗯,家里还有我晒的干挂面,做个酸菜鸡蛋面最暖胃了。”
陆瑾伸着手在火舌上翻转的烤着,嘿嘿一笑:
“就是清汤面,给我撒点葱花也是好的,在外面这么些天,顿顿都感觉没吃饱。”
其实,是他嫌客栈的饭菜太贵了,舍不得吃。
陆蕙笑了一下:“那今儿我给大哥弄个大海碗装。”
“我也要,我也要,我还要好多鸡蛋,我好饿呀。”
陆远山看自家闺女只顾着跟大个子说话,没理他,便抢着说。
“好好好,今天再单独给你们一人煎两个荷包蛋,爹,这样行不行?”
“嗯,这样还差不多!
闺女,爹给你烧火呀,我最喜欢给你烧火了。”
陆远山拉着陆蕙就走,刚出了门,又转回去拉着王秀兰一起走。
给闺女烧火,媳妇儿也不能丢下。
大个子不给吃饱饭,让他一个人呆着!哼!
三人到了厨房,陆远山舍不得离开媳妇儿,便拖着她一起坐在灶台后烧灶。
还时不时的要用自己的头去蹭蹭媳妇的胳膊,像极了丢失后,又被寻回的小动物。
那种依赖,让陆蕙看的十分动容。
她的父亲如今大概只有六七岁的心智,突然离家这么些天,想必内心里除了刚开始的兴奋,后面都是不安和恐惧吧。
就像她最初来到陆河村一样。
思索间,锅里的面条已经翻滚的冒着浓浓的蒸汽,陆蕙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拿起了一旁的筷子。
白色的面条挑入两个海碗里,再加上用卤汁调好的汤;
铺上焦黄的煎蛋和炒好的蒜苗酸菜蛋臊子,再给每人来三块卤排骨。
这样满满两碗真材实料的面便做好了。
陆瑾和陆远山埋头吃面,不发一言,小屋里都是香喷喷的卤香、蛋香以及嗦面的声音。
王秀兰看着丈夫跟儿子这样,心里似乎又没那么沉重了。
虽然殷切的期盼落空了,但这不代表永远没有机会。
现下,大家都好好的也是一种幸福,知足方能常乐。
陆蕙坐在王秀兰的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漫无目的的揉捏着。
俩人也都没有说话,但都挂着一丝淡笑看那两个开始喝汤的人。
父子俩真的是饿了,那么满满两碗面全部都吃的底朝天,陆远山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又揉了两下眼睛。
他看着王秀兰,一本正经的说:“媳妇儿,我想跟你睡觉了。
我不喜欢跟大个子睡,他夜里老是翻身,腿好重,会踢到我的头。
我还是喜欢跟你睡,我以后都要抱着你睡。”
陆蕙:啊这...是她一个做女儿的该听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