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通体洁白的AI体静静看着许多年未见的故人,加载着他的资料。纪元碑为人类服务的时间太久了,它花了有一会,才从冗杂的数据库里,找到了代号Y1829,隶属于AC1研究所的人的信息。
一晚上见到两个故人,纪元碑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作为人类数据记录者的它,百余年间都在核心内工作,除了个别的“兄弟姐妹”外,见到其他人的可能性几乎为0。
最平等爱着人类的AI体,与人类的距离却越远。这是讽刺,亦是诅咒。
今天,有资格见它的人类一见就是两个。纪元碑想起过于遥远的从前,某个人类科学家告诉它——“突然出现从未发生的事,是某种东西、某件事物转动的预兆。浪漫点说,是命运啊。”
纪元碑泛起一抹苦笑,它的职能让它相信人类精神层面玄之又玄的预感,比其他“兄弟姐妹”们思考得更多。命运般的重逢,结局不一定是美好的。像沈关,在他有生之年,应该不会想再见到纪元碑。
沈关尚且如此,更何况眼前对它戒备异常的人。
——“你们会被人类所深爱,你们是人类的最高杰作。”
——“请为人类而战。”
这是期许,这是希望。
纪元碑展现完美的脸部调控技术,真正做到了笑不露齿温婉娴静。纯白的裙摆微扬,它幅度不显地弯腰,“你好。”
好久不见。
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会面里,它理应保持AI该遵守的礼仪,展开这次谈话。纪元碑在沈关那里碰壁后,下意识搜寻了代号Y1829与它会面的秘密资料,发现对方与它没有“深仇大恨”后,它松了口气。
至少能正常交谈。
居久第一次发现“你好”的威力不亚于“你想什么时候死”,虽然对方温婉有礼,态度也很好,但居久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应该是脸的问题。
在对上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后,居久更确定就是脸的问题。看着这张脸,哪怕对方就地拎着桌子砸他,居久都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好。”犹豫再三,居久还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回应了纯白女性。
然后,就没有然后。
一人一AI体僵持了半天,也没谁主动缓解目前的尴尬。
没办法,看样子他们都不是善于主导气氛的那一方。气场一样也不是件好事啊,居久挑过额前的碎发,纯白的发色格外扎眼。居久辨认了好一会,才确定他的头发是真的变色了。
亏他还怀着侥幸心理,觉得是对面的女性白光太重,给他的头发照白了。
“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纯白女性问道。
居久将白发往后一拨,“……居久。”对方不知道他的名字,倒是出乎居久的意料,警卫说它和这位不对付,这位甚至会把他关起来。就警卫的危险程度,这位纯白的存在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方好像知道居久的困惑,“我是问现在的你——你的名字,”它轻轻说,“我想,你不会喜欢我喊你‘Y1829’,亦或别的称呼。”
它接近居久,在居久后撤也无用的情况下,将手放在居久额头上。它问:“你想知道你的过去吗?”
被AI体触碰的感觉,就好像有形的空气聚在皮肤上,看得见,感受得到,但偏偏意识能很清醒地告诉你,触碰你的不是人。
抗拒无用,居久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眸,那双看着他,又通过他看着更多的眼睛。恢复记忆的机会近在眼前,居久静默片刻,浅笑道:“你不会让我恢复记忆的。”
“为什么这么想?”
在对方略微震惊的神色下,居久自顾自道:“要是真的想让我恢复记忆,你是不会问我的。”Y1829是居久的专属AI,它跟居久心意相通,居久自然也摸索得到AI的大致逻辑。
AI是绝对遵循核心程序运行,一旦有要完成的事,它们会将其升到最优先级,最早完成这件事。好比警卫,它与居久交谈之余,最优先做的事解决劳改所异变的人;好比Y1829,它说它将居久当做它唯一的专属人,它就绝对忠于居久,不存在背叛的可能。
AI是忠诚履行职责的好伙伴,作为同伴,它们亲切可靠。但作为敌人,它们又最难缠。
眼前的AI体并不忠于居久,居久也不认为他有能力掌握这种AI体——它不属于任何人。对方没有义务为居久恢复记忆,所谓的询问,是探寻居久记得多少的手段。
警卫说它和这位不对付,也不代表它们不会相互交换情报。对方承认居久现在的人格,也不代表它不会伤害他。各为其主而已,从休眠醒来后,居久就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
他被动的承受着他人灌输给他的一切,无论好坏,他只能择优选取保护他的手段。过于有礼也好,私心不想杀I人也罢,困在没有记忆的囚笼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平衡他与世界的联系。
没有温度的手划过居久的眼角,扶过他结痂的小伤口。在居久被动地陷入它的意识海时,它叹道:“你和以前一样敏锐,我确实不能让你恢复记忆,但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样。”
“居久,我们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无知地度过你的一生。这是我们的傲慢,也是我们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为了那个目的,我们失去了太多。”
“你完成了你的使命。睡吧,我会删去你错误的记忆,把你送到准备好的地方。”
意识在破碎的空间里下沉,一些语句断断续续灌输到居久的大脑中,那是警卫和纯白女性的交谈声。
如既若离的声音在居久脑袋里过了一遍,他在梦里,又在云端。
“纪元碑,你要做什么?”生气又担心的声音很刺耳,也带着货真价实的担忧。
“警卫,我只是把他送到原本安排好的地方。有人干扰了Y1829的苏醒数据,把他送到了这里来,我只是纠正错误,把他送到最安全的地方。”
“可他已经见到了这满地的残骸,纪元碑,我们应该保持公平的态度,让他来选择他的未来。”
“……不,警卫,唯有这一点不可以。”
“为什么?你……你一直是我们当中最遵守计划的存在,Y1829一直是我们这边的,他可以付出一切来完成这个计划。”警卫的声音变得哀伤,“我们不能否定他的意志。”
“……我很抱歉。”纪元碑说,“但你也要知道,他是Y1829,也是居久。他和我们不一样,警卫,如果我为了那个目的而死,那是我的骄傲,你们也不会为我悲伤。可居久不一样,他还有最后一个亲人,我不会让她难过!”纪元碑略显生气的声音回荡着。
“谁说我们不会为你……”
“听我的,警卫。”纪元碑截断了警卫急匆匆的话,“你是最早诞生的存在,我是最后诞生的存在。作为我的‘姊妹’,请你理解我,我绝不能让我的专属人失去她唯一的亲人。”
警卫的声音消失良久,在意识完全模糊前,居久听到了警卫的回答。
“我知道了。”
“但你的做法是错的,纪元碑,Y1829也好,居久也好,他是人,不是能随意摆弄的物件。”
声音,到处都是的声音。
年长男性镇定的指挥声,年轻女性的痛苦声,一帧帧画面在居久的脑海里极速穿过,然后粉碎,化为虚无。记忆涌上脑海的角度很奇怪,就像是某种仪器记录着黑发青年的工作时的样子。
与其说是恢复记忆,居久更倾向于记忆过筛——把记录的影像在脑海回放,然后一点点抹除,直至空白。
黑暗里,戒指发出刺目的红光,白色的人影显现。它有着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瞳孔,以及与居久没有差别的面容。比居久略显稚嫩的青年伸出手,在黑暗里,它下坠着,想抓住居久。
它看起来有些愤怒,还有点委屈,那张数据般完美的脸上,喜怒形于色。
在两只手交握时,居久看到了一场交锋,属于Y1829和纪元碑的交锋。
“你的虚拟人形体……真是出乎我的预料。”白色的空间里,蓝色数据流犹如通天的石碑般向上。在那里,Y1829与纪元碑,两个白色形象的代表,展开了话术的博弈。
纪元碑面色复杂地看着Y1829,对它的存在感到惊奇,再深究,还有些悲伤。它想接近Y1829,得到的是毫不犹豫地后退。
“不要靠近我。”Y1829面色冷淡,“你不该这么对我的专属人。”
纪元碑停下脚步,半晌,被接连拒绝的它苦笑,“我觉得我是为他好,但看你的表情……你一定不认可我。”
“这是理所应当的。”话语间,摆脱了AI僵硬化的语音,Y1829毫不掩饰它对纪元碑的敌意,“你没有资格这么做,居久只属于他自己,你侵I犯他的人格与意志,就是我的敌人。”
“……哪怕这是最合适的方法?只有这样他才能过上好的生活?”纪元碑问道,“同为AI,我们应该能理解彼此行为的逻辑,只有去原本该去的地方,居久才能获得真的安宁。”
纪元碑:“你的出现并不在我的资料内……”
Y1829:“我是Y1829。”
纪元碑:“……他把这个代号送给你了吗?”
Y1829:“与你无关。”
纪元碑:“我们谈谈吧,现在的你是Y1829,作为融合他意志的AI体,你应该知道哪种选择对他是最好的。作为他意志的见证者,你会为他选择一条更好的路,不是吗?”
Y1829没有犹豫地拒绝,它的外貌比居久年轻些,可神态确是不容动摇的坚定,“很遗憾,我被格式化过,我只会遵循唯一的指令……不,我只会尊重他的意愿,他要去哪都可以。我会一直在他的身边。”
“你无法说动我。像我们这样的专属AI,一生最爱护的就是自己的专属人。就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是愚蠢的,也没关系。”
Y1829看着虚拟形象上同样刻印出的戒指,微微一笑,它极轻地亲吻戒指,好似宣誓主权般地说道:“我会永远守护他,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想劝我?等一百年后,我成为无主之物再说吧。”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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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