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傍晚,安守忠在叛军将领们的簇拥下,远远眺望着战场。
在风陵渡与香积寺之间的那片空地,不久之后便多了个名字:逐鹿原。
只是安守忠现在还无法想象这片空地上即将发生什么。
安守忠观望片刻,他冷笑着说道:“好狂妄的混蛋,居然真的占据香积寺,想要和我军决战。明天看我不把这帮官兵的狗崽子打出屎来!”
周围的叛军将领一阵哄笑。
不得不说,官兵的行军布置确实够狂妄。
人数不到三万人的官兵,从渡口到香积寺,形成了一个长条形的防御带。
将近七里长的路程,平均每里的防御兵力只有四千多人。
这么点兵力,很容易被叛军抓住弱点突破,被彻底打穿战线。
李归仁忐忑不安的说道:“王爷,会不会是官兵的陷阱?”
“就算是陷阱我也认了!”安守忠冷冷说道:“我军十万人,只要打穿了他们的阵地,困也能困死他们了。”
燕军的将军们纷纷点头。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些将军知道,阴谋诡计在平原战场上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平地上,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伏兵,也不存在什么迂回、截断之类的战术。
唯有硬碰硬的冲垮敌军,才是取胜之道。
官兵的阵地上炊烟袅袅,忙了一天的官兵似乎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依然在那里忙着修筑工事。
“不能让他们再挖了!”安守忠沉着脸说道:“今晚就组织步卒进攻,趁着夜里看不见,把外围的防御给拔了,我可不希望他们把潼关搬到这里来。”
想到潼关之战,叛军将领们都是一阵毛骨悚然。
在潼关的那场相持战,官兵修筑了大量的堡垒,生生让叛军打了一场烂仗。
这一次,叛军绝不会再给官兵修堡垒的机会。
……
当天晚上,数千叛军踏上了逐鹿原。
叛军士兵没有骑马,武器上甚至都包着破布,以免在火光下反射寒芒。
叛军士兵的手里还拿了各种挖掘的工具,一路清扫着地面上的陷阱。
然而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当叛军士兵缓缓靠前的时候,在一条三尺深的壕沟里,忽然跳出大量的官兵。
刀剑枪矛狠狠的落了下来。
手持木锹、锄头的叛军士兵措不及防,一个照面就死伤了数百人。
被赶出阵地的叛军士兵仓皇后退,等战场安静下来之后,又换了个方向去清理工事。
可是官兵早有准备,在旷野上燃起了十几个火堆,让叛军士兵的踪影无处躲藏。
这一夜之间,叛军士兵的七八次骚扰,都被官兵给识破了。
第二天清晨,得到消息的安守忠眉头紧皱。
看得出来,官兵的将领并不狂妄,也足够细致,也深谙攻守之道。
然而这样一个高水平的对手,却异常固执的经营着一条狭长的战线。
隐隐中,安守忠仿佛看到对方举着一面单薄的盾牌,朝手持利斧的自己大声挑衅:“快来砍我啊,快来砍我啊!”
安守忠感到对方一定有阴谋,但又不知道是什么阴谋,不禁满心烦恼。
安守忠决定将进攻推迟一天。
这一天时间里,官兵依然在拼命修建工事,而叛军也没闲着。
在第三天清晨,两万多名瑟瑟发抖的百姓,被叛军押着,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百姓中不乏老弱妇孺,他们拿着挖土的农具,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向前走。
百姓的哭喊声震天动地,乞求官兵不要放箭。
看到这一幕,有前军校尉快马加鞭的来禀告明岳,希望能放百姓一条生路。
明岳叹了口气,看着远方沉默不语。
“赶紧准备反击吧!”李承业板着脸说道:“那些百姓里面不知道混杂了多少叛军的狗贼,你让他们靠近,咱们一个都活不成!去吧,该放箭就放箭,不要再来询问了。”
防守逐鹿原的将领叫陈平,他也知道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随着一声令下,官兵的阵营中万箭齐发,朝着正在填土的人群射去。
没有铠甲,没有盾牌,正在挖土的百姓成片成片的倒下。
手无寸铁的百姓倒下之后,人群中果然出现了数百名手持短刀、拿着盾牌的叛军士兵。
官兵的长弓手恶狠狠朝这些化妆成百姓的叛军射出利箭。
看到官兵毫不留情的射箭,原本缓步向前的百姓吓得跪在地上,死活不肯再向前走。
叛军一口气杀了几百个平民,吓得百姓两腿瘫软,更加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安守忠见苦肉计无效,只好派人驱散平民,准备正式进攻。
因为已经拖延了一天时间,逐鹿原上的工事比安守忠预想的还要坚固。
但由于是平地,而且整个战线长达四里,安守忠相信逐鹿原的工事并非牢不可破。
随着咚咚咚的战鼓声,叛军的营地中推出数百辆蛤蟆车。
车轮滚滚,叛军士兵举着盾牌推着车,朝逐鹿原快速靠近。
蛤蟆车是一种独轮车改装的军中器械。
与独轮车相比,蛤蟆车的上面多了一块“厶”字形的挡板,叛军士兵在挡板后面弯着腰,可以躲避箭矢的攒射。
推着蛤蟆车,叛军士兵靠近了逐鹿原的工事,开始拼命的挖土填坑。
但官兵的工事修得也很高明。
官兵的工事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一个个“凸”字形的阵地。
官兵的神箭手从侧面攻击,将推车的叛军士兵逐个射杀。
不一会,叛军的车手就死伤了三百多人,还有上百两蛤蟆车被火箭给点燃了。
叛军士兵狼狈不堪的退了回去,在返回的路途上又死伤了几百人,把安守忠气得暴跳如雷。
不少叛军将领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样子逐鹿原之战,又要打成一场烂仗了。
安守忠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盘算着破敌的方略。
片刻之后,安守忠皱着眉头说道:“各位,若是强攻的话,谁愿意打前锋?”
叛军将领一个个噤若寒蝉。
进攻的一方可以自由选择时间、地点,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肯定会死伤惨重。
见将军们都不说话,安守忠更加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