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强者的‘众生平等’吗?不错,这个世界,终归还是那座适者生存的黑暗森林。只有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才有资格定义‘平等’和‘正义’’。”
看着步步远去的荒木宗介,雷耶尔不再追问,低下头若有所思:“我们魔狼一族,一直沉浸在远古荣光中,看不清变得‘弱小’的自己罢了……”
“雷耶尔!!!”
与此同时,身披黑袍的女子,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自林间踉踉跄跄地奔出。
“娜塔莎……我可爱的小红帽……”
看清对方满是担忧的煞白小脸,雷耶尔露出了溺爱的笑意。
这名女子,正是“棋局”中断之后,在命运指引下跑来的「命运祭祀」,娜塔莎。
“雷耶尔,你……你怎么了?”
快步来到“瘦弱”的雷耶尔身前,娜塔莎伸手抚上对方白光微亮的身体,动作勐然一僵。
她不但感应不到对方身上的“命运庇护”,就连眼前的雷耶尔本身,在命运丝线编织的网络中,也如空气般不复存在。
“不,你一定会没事的。”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娜塔莎眼眶逐渐被泪滴模湖,手足无措地自袖中抖落出一大把卡牌:“不管什么样的伤势,‘命运重构’都能够……”
“小红帽,这些年,为了找到我,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但雷耶尔已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别,雷耶尔,你先让我……”
象征着各种“命运”的卡牌,如垃圾般洒落一地。
“不必白费力气了,就算是无所不能的‘命运’,也无法将纯净的‘灵魂粒子素’还原成人吧?”
贪婪地将眼前雨带梨花、动作僵硬的女子拥紧,雷耶尔深吸了一口这朝思暮想的体香,脸上满是惬意:“能在最后,见你一面,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抱歉,小红帽。我天真地相信了拉兹洛给出的‘理想’,以为能改变这个只容得下人类的世界,却将你一起拉入了泥潭……”
他宽厚的手掌,宠溺地搓揉着对方秀美的金发。
“答应我,现在就退出‘天门行动’,离开这片树海。去欧洲、东南亚、新西兰,任何你喜欢的地方都可以。”
一如当年,在那漆黑腐臭的地牢中一样。
“开一间你喜欢的咖啡馆,过上天真烂漫、不问世事的生活……”
“不,雷耶尔,别说了。”
听着对方话语中浓厚的诀别之意,娜塔莎不甘地抬起了头:“我等了二十三年,就是为了和你重逢,一起离开……”
却发现,身前哪里还有什么雷耶尔。
“再见了,小红帽。等到我们再重逢的时候,你再慢慢告诉我,错过的那些美好吧。”
只剩一簇细碎的光点,在她身侧环绕,久久不愿离去。
“哪里还有什么美好……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两行血泪,沿着娜塔莎脸颊滑落。
“但至少,我现在还有,能为你做的事。”
她被鲜血染红的视线,破开了盘旋的白雾与怨气……
那里,背部六道黑臂狂舞的荒木宗介,正一步步朝树海深处走去。
在他脚下,朵朵血红的曼珠沙华,染作了洁白的曼陀罗华,摇曳相拥。
“荒木宗介……还有这片树海里的人……咳咳……全都要留下陪葬!”
一张带血的卡牌,自娜塔莎口中随鲜血一同咳出。
“女祭司……正位……逆解……不计后果……失去理性……”
那卡牌表面,端坐黑白柱之间,脚踏新月、手捧智慧之书的白袍女祭司,已被鲜血染了个通透。
“万能的命运三女神,阿特洛波斯、克罗托和拉刻西斯……”
娜塔莎双手合在胸前,无比虔诚地祷告起来。
“您的卷属在此祷告,愿将本命之牌,与生命一同献祭……”
原本华丽的金色长发,飞速褪去颜色,直至雪白。
白嫩的肌肤,也一点点化作透明,连下方的血管、肌肉和骨骼都清晰可见。
纷乱的塔罗牌,瀑布般自袖袍中洒落。
在溅上她的血泪后,又若死而复生的蝴蝶,翩飞而起。
空中纷涌的“蝶群”,宛若择人而噬的杀人蜂群,朝荒木宗介一拥而上。
“祈求您降下神威,将此间生灵的生命之线、未来之线和过去之线,彻底斩断!”
覆盖整片树海的命运丝线,由幽兰化作血红,以他为中心绞杀而去。
但是,这一切,没能让荒木宗介的脚步,停下哪怕一丝一毫。
那一张张带着死亡气息的卡牌,尚未接近他身侧,就被漆黑的业火焚尽。
“嗡……嗡……嗡……”
就连难以捉摸的命运丝线,在撞上他身体的瞬间,也像琴弦一样根根崩断。
“噗……咳咳……怎么会……”
身形句偻的娜塔莎,喷出一大蓬鲜血,无力地跪倒在地。
“除命运三女神之外,无人能斩断命运!!!”
她怨毒而不解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这一次,和被宗纯利用天眼通避开命运丝线不同。
作为命运女神的卷顾者,她以献祭生命为代价、斩断命运丝线的咒杀,无论神明还是鬼神,都无法豁免。
但这足够无差别咒杀树海内一切生灵的“命运网络”,在荒木宗介面前,竟如老宅里腐朽的蜘蛛网,撞了个稀碎……
“难道,是命运女神放弃了我?”
左思右想,娜塔莎只能得出这样的解释。
“不……就算失去了命运的卷顾又如何……咳咳……呕!”
费力地撑起身体,鲜血若水龙般自娜塔莎七窍间喷出,其间还混杂着内脏和器官的碎肉。
“纵使阁下强过神明……我也要让你……失去命中注定的恋人……”
一抹黑色的命运丝线,自从她句偻的身躯内飘出,朝树海外侧而去,消失在白雾中。
“在余下的生命中……和我一样……陷入痛失所爱的地狱!!!”
从撕裂的喉头挤完这句话,娜塔莎一动不动地跪立原地,嘴角保持着邪魅的微笑,赤红血童凝望着只余一条纯白花径的空旷树海。
生命的气息,已从这位「命运祭祀」身上彻底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