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一切生灵,都在命运编织的大网中,从无例外。”
但无论娜塔莎如何驱动“命运”的丝线来回穿梭,却总是恰到好处地与眼前这呆立原地的僧人擦肩而过,无法触碰到对方丝毫。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白皙如玉的素手,轻柔地破开了“命运之轮”的庇护,捏上娜塔莎的细腕,让那汇聚在牌面的命运涣散开来。
“阁下的好意,贫僧心领了。”
不知何时来到面前的宗纯,悄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她。
“这是……天眼通……原来如此, 你是空海的弟子!”
与对方对视的瞬间, 娜塔莎恍然大悟:“如此年轻,竟然就到了空海那个境界,能看见命运长河的流向……”
“罪僧愚钝,无颜自称老师弟子。近日树下散功悟道,有所明悟。”
宗纯那不见双童的大眼中,洋溢着深邃纯净的白光,彷佛能洞彻世间一切:“天眼通,除堪破世间万法之外,确能窥见因果业报之力的流向。”
“宗纯大师,只要让我唤醒他,我们会立刻离开日本。无论什么样的命运,我都可以给你!”
眼神不甘地轻咬下唇,娜塔莎下意识想要抽回手臂,却始终无法摆脱对方轻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掌。
“吾辈出家人,讲的是修因得果、修因感果、酬因感果, 只争朝夕,不信天命。”
任凭对方挣扎, 宗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如石佛一般将面前的女子困在原地:“抱歉,罪僧无权放二位离开,还是请施主在此静候稍许,等阴阳寮派人过来吧。”
“不,放手……我寻觅了二十三年,终于找到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目光落在宗纯身后的魔狼石凋上,娜塔莎眼中泪花涌动,将新补的妆容再度晕染:“迟尺天涯,难道也是命运的安排吗?”
作为被“命运”卷顾的魔女,在她驱使的命运之力面前,哪怕强悍如时本一郎和守辰丁这样的除灵者,也只能毫无防备地等待“厄运”的降临。
但若是摒弃这“命运之力”不谈,她和一般的弱女子,也没有太多区别。
纵观全日本的除灵者,能窥破“命运之网”的,川崎大师寺已故主持、以“天眼通”闻名的高僧空海可算其一。
这位高僧的存在, 也是娜塔莎这二十多年在日本深居简出、低调行事的缘故。
自空海圆寂之后,阴阳寮自顾不暇、青木原树海线索浮出水面……
命运彷佛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 让她终于寻找到了遗失的挚爱。
却偏偏遇上眼前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继承了空海“衣钵”的木讷和尚,将她克制得死死的。
“沙沙沙……”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细碎的脚步声,悄然在林间响起。
身穿灰色西装、头戴礼帽的男子,杵着一根绅士杖,自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林中走出。
在连娜塔莎也要依靠“命运”避开的黑色树根间自如地行进,这人还有闲暇抬头打量树冠和根须间缠绕着的各种事物,好似进博物馆参观的游客。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在这参天黑树遮蔽的“不毛之地”中闲庭信步,很快来到了距离二人十米不到的地方。
“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二位的雅兴了。”
注意到树下“纠缠不休”的二人,男子微微躬身,优雅地掀起了礼帽:“久违了,亲爱的小娜塔莎……还有,宗纯大师……”
“拉兹洛博士……”
看清来人这熟悉的面容,娜塔莎小嘴微张,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您,还活着?!”
“承蒙牵挂,小娜塔莎……虽然因为那次的‘实验事故’被禁锢了一段时间,身体形态也发生了点改变,但近些年还算活得滋润。”
帽檐之下,是一名有着金色短发和碧蓝双童,笑容温暖的中年男子:“顺便一提,我现在用的名字是,「观察者」夏多诺德。”
“什么,你是……观察者……夏多诺德……那么,恶之华岂不是……”
这个名字背后蕴含的庞大信息量,让娜塔莎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你是……上次向我布施的,夏多先生?”
另一侧,被对方叫出名字的宗纯双目微眯,神色复杂地盯着这名突然出现的外国男子。
“宗纯大师的修行颇有精进,看来在下那孤本《欢喜禅》没有白白割爱呢。”
打量了一眼身段窈窕、魅惑天成的宗纯,夏多诺德露出了阳光般和煦的微笑。
“所以,你之前是故意……”
似乎想通了什么,宗纯丢下面前的娜塔莎,瞪着白光绽放的双目,鬼魅般一步来到夏多诺德面前,朝对方探出了手……
几年前,正是眼前这名外籍男子,在他下山布施时赠送了那本《欢喜禅》,从而导致他悟(误)出了「欢喜佛法」,造下了之后的种种罪业。
“在下那日,只是想看看空海大师的衣钵继承者,究竟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至于送出那《欢喜禅》,只是随兴为之,结个善缘……”
保持着将礼帽放在胸前的姿势,夏多诺德不闪不避地任凭对方朝自己抓来:“至于大师能参悟出何等佛理,又岂是吾等痴愚之辈能够知晓的?”
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树冠间,洒下的浅浅阴影悄然蠕动,让他的身形变得模湖不清……
宗纯那白皙修长的手臂,亦与之透体而过。
“你……并不在这里……你在……另一个维度……”
回头看向与自己撞了个对穿的夏多诺德,宗纯眼底白光大盛,若有所悟。
“不愧是有‘一切悉见’之称的天眼通!但是,虽能看破世间万法因缘,却也无法触及光与影之间的缝隙吧……”
“不,光与影之间的缝隙固然存在,却也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宗纯倔强地返身,再次朝夏多诺德探手……
这一次,他手臂被婆娑阴影包裹、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只能一点一点、缓慢而吃力地,拉近着与夏多诺德的距离……